第1章 中书令,为何不许!
公元684年,嗣圣元年,二月。
洛阳宫,乾元殿。
朝堂上,此时的唐中宗李显,还不是日后的那个懦弱、昏庸的无能君王,刚刚二十八岁的年龄,血气方刚,春秋鼎盛。
他的身躯微颤,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当朝中书令裴炎。
“朕,不过是想擢升韦玄贞为侍中,将王氏之子擢升为五品官员。”
“中书令,为何不许!”
很难想象,堂堂帝王,至高无上,想提拔官吏,却要中书令的同意,而恰恰是如果中书令不同意的话,皇帝的命令就无法实行。
中书令裴炎,面色平淡接近于无视的道:“不行。”
殿堂诸臣面面相觑,无人开口。
也无人支持皇帝的决定。
李显最终被群臣无视、中书令不奉令的行为激怒,失去理智的嘶吼:“朕,就算将整个天下送给韦玄贞又如何,何况一个小小的侍中!”
面对皇帝的震怒与咆哮,中书令裴炎的表情依旧平淡,且无视,淡淡的看了李显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李显只感到深深地无力,血气方刚的年纪让他冲动,而他本身身体就不是很好,并且被如此激怒的情况下,忍不住昏阙,栽倒在殿堂之上。
群臣纷纷上前,令人送皇帝回宫。
当李显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上阳宫,愤怒之状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迷茫,双眼无神,甚是懵懂。
渐渐的,两世记忆融合,李显终于明白了自己是谁,处于何等境地。
他是唐高宗李治与女皇武曌的第三子,未来的唐中宗李显,天潢贵胄。
也就是那个继位不足两个月,就被母后武则天悍然废掉皇位,逐出京师的软弱帝王。
虽后来回到中枢,经过神龙政变恢复皇位,但却难改昏庸、无能之本性,最后被自己的皇后韦氏和女儿安乐公主活活毒死,堪称悲惨戏剧性的一生!
李显从床榻上缓缓起身,知晓自己未来的无助悲惨命运后,有些绝望。
前期被母后武则天压制,郁郁半生,中期恢复皇位,又面临着神龙政变的五大臣肆弄权柄,他自身还很无能,不但宠信奸佞、祸乱朝纲,还扶持外戚、陷害忠臣,最后稀里糊涂落了个被毒杀的下场,这一生苦啊!
然而,此时李显想的却是刚刚发生的乾元殿内之事。
群臣无视于他,中书令裴炎不听圣令,以至于让他怒火攻心,当朝昏聩,也因此觉醒前世宿慧。
“晚了,晚了一步。”
李显喃喃自语,为何就晚了一步?原本历史上,李显就是因为‘朕就算把整个天下送给韦玄贞又如何?’这句话,丢失皇位,被逐出京城。
也就是三日后,母后武则天就会召集文武百官于乾元殿,然后悍然出手,令禁军将领程务挺和张虔勖率领羽林军,直接冲入皇宫,将当朝皇帝李显活活的架了出去!
皇帝李显问:“朕有何罪?”
武后言:“汝欲以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
就这样,武后利用这个机会,将唐高宗亲自制定的帝王、一位继承皇位不足两月的皇帝,当着群臣之面公然废掉!
之后李显被逐至均州、房州等地多年,郁郁半生。
此刻李显有些绝望,就晚了一步啊,可若非自己被中书令裴炎气的急火攻心当场昏聩,又怎能觉醒前世宿慧?
绝望、焦急终究是无用的,李显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逐出京师,那样的话他将失去任何的反抗能力。
他并不想,昏昏郁郁半生,最后依旧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李显清楚为何自己要急于扶持韦玄贞。
刚刚继位的他,原本也想一展胸中抱负,不说媲美汉文帝、汉景帝那般的圣君,最少也要做个守成之君吧。
可让他未曾想到的是,满朝文武百官,宫廷内外,皆是母后的人。
这种情况下,他失去了一位天子应该拥有的一切权利,想要改变现状,唯有扶持忠于自己、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利用天子权利,册立韦氏为后,想以外戚的方法掌握一部分初始力量,随即他便开始不断提拔韦后的父亲韦玄贞。
韦后的父亲韦玄贞,原本不过是小小的正九品下官员普州参军,而在他的扶持提拔下,从小小的正九品下官员一跃成为从三品地方重臣豫州刺史,接着又提拔韦后远亲散骑常侍韦弘敏为太府卿,位列宰相。
而这还远远不够,李显有些急于求成,不过两天时间,他就准备将韦玄贞进一步提升为侍中。
若是其他官职,可能裴炎或许会同意,但侍中这个职位代表着什么?掌握门下省驳斥之权,若韦玄贞担任侍中,那么中书令裴炎独揽的宰相之权,将会被韦玄贞所分夺,这对于裴炎是无法容许的。
因此裴炎果断拒绝。
眼看自己苦心想要扶持的力量,即将入主中枢,李显仿佛见到了一丝希翼的曙光,可中书令裴炎却无情的关上了窗,让这一缕曙光黯然消失,李显怎能不怒?
“最快,就是三天后,母后必然废掉我的皇位。”
李显心中思索,自唐高宗时期,对于上朝这件事情已经立下了规制。
逢单上朝,逢双休息。
根据历史记载,武后并非是这件事情结束后的第二天在朝会上废掉李显皇位的,而是选择了‘双日’。
明日是双,后日是单、大后日是双。
也就是,最快也要三天。
他还有三天的时间,挽救这一切。
若是如原本历史上的李显般,被逐出京师,看似这个结果也能接受,毕竟未来武后并没有对他下杀手,但自己的四弟李旦并不喜欢当皇帝。
未来,神龙政变后,依旧是自己继承皇位。
未来,他依旧要面对神龙政变的五位功勋大臣的操弄权柄,面对韦氏和女儿安乐公主的狼子野心,甚至还可能面对四弟李旦的儿子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的庞大政治能量威胁。
若想杜绝这一切发生,他绝对不能离开京城,他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发展属于自己的政治力量,他不该昏昏郁郁被关押在偏远州地的破落宅院内,生杀自由全凭他人喜憎。
他是高宗皇帝亲自制定的合法继承人,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帝王。
李显起身,望向远方。
三日之后,自己绝对不能被母后废掉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