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救人（4000字）
夕阳西下，红日没入山间。
飞鸟归巢，星辰划过天幕。
弯月如钩，淡淡的清辉洒在大地上，宛若一层薄纱。
兰若寺破屋内，油灯如豆。
摇曳的灯光下，路明非正睡的香甜。
宁采臣瞥了一眼他，故意弄出些响声，路明非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仍睡的香甜。
眼见于此，宁采臣却是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
白日，在普渡慈航真人的巡行队伍中看见小倩以后，他那颗原本动摇的心却又是坚定了起来。
普渡慈航真人那可是当今圣上御笔亲封的护国国师，寻常妖鬼又岂能白日混在他的巡行队伍中，那岂不是老鼠遇上猫——在劫难逃。
因此说小倩是妖鬼那岂不是天方夜谭。
为此他念头一起，却是准备再去湖边木阁碰碰运气。
行至中途，飘渺幽怨的琴声却是在相反的方向传来。
宁采臣大喜过望，这琴声何尝不是在为他指路，他甩开袍子，踏着欢快的步子欣然前去。
。。。。。。
“……鬼哭神嚎！豺狼当道！”
“我！我自求！我道！！”
燕赤霞拿着长剑随意地挽了个剑花，他刚刚探望在附近农庄养伤的夏侯归来。
这夏侯断了一臂后没想到却是豁达了许多，也不再摆着之前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苦瓜脸，说话也不再是之前的尖酸刻薄，冷若冰霜。
他要是七年前有这份豁达心境，何苦追了自己七年，闹的个走火入魔，险些丧命。
唉，真是时也命也。
燕赤霞从怀中掏出酒壶，美美地饮了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之前那书生住的屋子有昏黄微弱的灯光在摇曳。
“这书生怕不是又回来了！”
一想到此，他却不禁摸了下额头，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四周静悄悄的，倒是未曾看见那树妖的根系出来活动，想必那书生还没有被做成树肥。
想到这，燕赤霞也不再着急，晃晃悠悠地走到屋前，却发现木门虚掩敞开了一小道缝隙。
“这书生，晚上睡觉，门都不关。”他摇了摇头，凑过缝隙却是看见一道人影躺在床上，便放心下来，刚要把门关上。
转念一想，却是想要吓那书生一吓，让他知道这兰若寺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端的是凶险万分。
燕赤霞掐了个法诀，忽的一道清风随缝吹入，那如豆的油灯火苗猛地晃了几晃，便悄然熄灭。
眼见房间黑了下来，他伸手却是在自己脸上揉戳起来，不一会的功夫，一个吊死鬼的形象完美复刻在他的脸上。
“且让你涨涨记性！”燕赤霞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的摇晃起那道熟睡的人影，并夹起嗓子，幽幽说道。
“醒醒！书生！醒醒！”
熟睡的路明非在梦中历经千幸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了现代世界，他激动地打开一罐冰镇可乐，刚要喝下……
幽幽的声音突兀地凭空响起，他四周原本明亮的便利店也变成一片黑暗，整个人也止不住地下坠。
然后。
他带着强烈的起床气醒了，因愤怒到极致而出现的古老森严的黄金瞳冷若寒霜。
燕赤霞看着那两道如大日般耀眼的光柱，却是看清了床上所躺人的脸。
遭了，不是那傻书生！
随后一道凭空而起的巨力猛地将他震飞而去，将木头墙壁狠狠地撞开一个大洞。
言灵·无尘之地！
他身体的一半露在墙外，另一半却是仍留在屋内。
路明非刷的一声拔出身侧的长刀，刚刚他睁眼却是看见了一张两眼瞪得溜圆，舌头伸的老长的吊死鬼的脸。
“妖……？！，大胡子！”
燕赤霞刚刚收到冲击，所施术法早已散去，脸也恢复了正常模样，也无怪乎路明非看到如此惊讶。
“咳咳咳。”燕赤霞费力从墙上下来，扭动着已经淤青发紫的关节，却是转移话题，缓解尴尬道，“那书生走了？”
“没有啊，我俩一起回来的，我睡觉前他还在一旁……”路明非长刀入鞘，看向记忆中宁采臣的位置。
此时空无一人。
“遭了！”两个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
“你怎么来了？！”
聂小倩慌里慌张的打开木窗。
“我听见琴声便过来了。”窗外的宁采臣满脸傻笑的说道。
聂小倩回头看向身后的木质纱门，并无人影晃过，这才紧张的说道。
“快进来。”
宁采臣还是头一回进女子的闺房，甫一进来，倒是四下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明天我就要走了，今晚我来跟你辞别。”说着，他眼中带有不舍地看向聂小倩。
“你不该来这里的。”聂小倩神色慌乱，似有难言之隐。
“放心，我一定会找机会回来这里看你的！”宁采臣停下脚步，眼神坚定的看向她。
聂小倩眉头紧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凡人另眼相看，为姥姥做事这么多年，人世间各式各样的男子她没少见过，却无一例外不是贪图她的美貌。
几个眼神，几句话，那些外表或是憨厚，或是正经的男子便急不可耐的扑上前来，宛如色中恶鬼。
却单单唯独这个傻书生让她化为鬼魅的这颗冷冰冰的心有了几分暖意。
“宁……”她轻张朱唇，刚想要说些什么，余光却是瞥见了屋外闪出的三道“人”影。
“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说罢，她连忙将宁采臣带到木盆。
“快！快进去！姥姥鼻子很灵的，你躲在水里才不会被闻到！”
宁采臣稀里糊涂的听着她的吩咐，躲进了木盆的水中。
他心中疑问连连，但听着门外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却是只有了躲起来一个念头。
“小倩姐姐。”进来的紫衣女子轻声说道。却正是之前从路明非手里逃脱的那只女鬼。
“你来了，小青。”聂小倩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你告诉姥姥，我打扮完就会出去。”
小青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理会她，而是狐疑地看向木桶处，刚才她好像隔着帷幕看到了一道黑影。
聂小倩看她起了疑心，连忙站了起来，掩饰住内心的紧张，刚要做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道妖风突兀地吹开了木窗，随即一道黑影袭来。
“磨磨蹭蹭！你这俩小浪蹄子在屋里干什么呢！”房间中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
一个披着鎏金黑色锦袍，面容不男不女的怪“人”忽的出现在屋中。
他（她）画着妖异的妆容，神色古怪，让人分不清是哭是笑，长且弯的黑色指甲让人不寒而栗。
“姥姥。”聂小倩和小青低声唤道。
这却正是那盘踞在这兰若寺一带，众女鬼唤作姥姥的千年树妖！
“小倩，听说你白日见过那普渡慈航了？”树妖姥姥冷眼看向聂小倩。
“回姥姥，我白日却是在普渡慈航真人庇护下，这才取回了之前我的画像。”聂小倩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答道。
“一副好皮囊果然省事！”树妖姥姥心中暗自嫉妒，“背靠朝廷这颗大树，倒也不知这假秃驴背地里吞食了多少人！”
不过明面上他（她）却是吩咐道。
“小倩，三日后，你就要嫁到黑山老爷家了。”
“那老妖脾气大，发起火来，我也需得退让三分，你这一去怕是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一次。”
说着他（她）竟有些伤感起来，也不知是在哀愁自己手下又少了一员得力干将，还是发自真心实意的嫁女儿的伤感。
在场的一众人等也是跟着作出哀愁的样子。
“过来，小倩，这是我为你三日后的婚宴准备的衣服，你且来试一试合不合适。”树妖姥姥略带伤感的说道。
一旁木桶中的宁采臣强忍住探出头呼气的欲望，咕噜咕噜冒出了一长串的气泡。
“嗯？”较木桶近一些的小青似乎发现了端疑，探着头看向木桶。
这时树妖姥姥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
“小青，你来帮下你姐姐。”
“是。”小青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木桶，转身前去。
“不错！不错！”树妖姥姥看着穿上红色嫁衣的聂小倩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枉我特地去找那郭北县十里八村有名的王裁缝，选了上好的料子，帮你静心缝制。”
小青嫉妒的看向穿着嫁衣光彩艳丽的聂小倩，上前讨好的拽住树妖姥姥的胳膊，撒娇道。
“姥姥，姐姐这身真漂亮，以后我出嫁时也让那王裁缝帮我做一身吧。”
树妖姥姥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打趣道。
“怎么，你也春心萌动了，小倩走了，我可就指望你陪我这把老木头了。”
“不过你也放心，若有那好妖家，我不会拦着你的，只不过倒是用不了那徐裁缝了。”
“为什么啊？姥姥。”
“当然是前些日子他做完衣服后，我再也忍不住把他吃了啊。”
听着树妖姥姥的话语，聂小倩心中一紧，暗自祈祷宁采臣千万不要被这老妖发现。
潜在木桶中的宁采臣模模糊糊听见了大概，却只是听见那姥姥要把聂小倩嫁给一个姓黑的，还准备了新衣。
一旁的妹妹也吵着要，结果被告知裁缝跑了。
他听见小倩要嫁人的消息，心中却是多久三分凉意，大脑缺氧的他再也忍受不住，探出鼻子，吸了口气。
一旁还有说有笑的树妖姥姥突然抽动鼻子嗅了嗅。
“怎么好像有活人的味道？”
他（她）顺着味道，却是眼看要寻到了木桶处。
聂小倩的一颗心脏简直要提到了嗓子眼，她脑袋疾速飞转，想着办法。
一旁的小青则满脸希冀，她早就感觉这里面的不对劲了，而今姥姥亲自寻去，倒也省得了她的一番功夫。
自从那日自己从那个有着邪性金眸男子的刀下侥幸逃脱。
虽然自己与小倩二人都无功而返，但姥姥偏生骂的自己更重一些，她就愈发对聂小倩更加不满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姥姥！姥姥！不好了！不好了！”
门外突然慌里慌张跑进来一名侍女。
“慌里慌张，像什么鬼样！”树妖姥姥停下脚步，转头骂道，“说，出什么事了？”
“那大胡子，大胡子带着一个拿刀的少年闯进来了！”侍女神情惊恐地说道。
“什么？！”树妖姥姥神色一惊，这些时日，他（她）虽然与那大胡子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那都是建立在他这段日子，只吃坏人不吃好人的基础上。
而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大胡子竟然闯了进来，还带了一个帮手。
“走，你们几个随我去看看！”
他（她）对在场众鬼说道，却唯独漏下了聂小倩。
聂小倩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要露馅。
一旁的小青妒忌之色愈盛，无奈，树妖有令，她不敢违抗，只能不甘心的走了。
“姥姥你们多加小心，那大胡子可恶的紧！”聂小倩故作关心的说道。
“嗯。”
不多时，屋内却只剩下了她与宁采臣二人，眼见众人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聂小倩连忙关上纱门，急急忙忙的来到木桶边，定眼看去，却是吓了一跳。
原来那宁采臣竟因一时憋气憋的猛了，昏倒沉在木桶中。
聂小倩连忙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一时着急，想不出别的方法。
却是吻了上去。
精纯的元气从她的体内不断涌出，宁采臣甫一惨白的面孔也红润了起来。
感受到面前人心脏的重新跳动，聂小倩急忙扶住他，让他吐出胃中呛进去的清水。
啪嗒啪嗒啪嗒——
这时，门外竟又传来脚步声，细细听去，倒是只有一个人。
小青满脸得意的拉开门，她刚刚却是想了个理由，特地折返回来，堵的就是一个“人赃并获”。
纱门拉开，聂小倩褪去衣物，端坐在水中，用手轻轻拨动着水面。
她看见来人是小青，却是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
“怎生又回来了？”
小青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拿起一旁遗落的物什，气呼呼地走了。
姥姥那边催的急，她可没时间逗留。
木桶内水面下，宁采臣看着面前的雪白，瞪大了双眼……
聂小倩又等了一会，确定不会有人再来，连忙起身穿好衣服，拽起木桶内的宁采臣说道。
“快！我带你离开这里！”
“好……好。”宁采臣擦干脸上的水，看着她湿漉漉搭在身后的长发，一脸丢了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