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外科正宗
朱由崧看着那伤口，眉头紧锁，缓缓开口道：“此炎症若不妥善处理，伤口很难自愈，只会愈发严重。”
郎中闻之，哂笑一声道：“消毒？不就是用黄连、犀角之类的药材内服。
殿下有所不知，陈实功《外科正宗》里列举了多种方法，看情况使用即可。”
朱由崧颇感好奇：“《外科正宗》可是外治之术？但是你方才说的犀角肯定价格昂贵，恐难以于军中普及。”
此时，郎中轻抚胡须，娓娓道来：“我朝外科手术，古已有之。昔有关云长刮骨疗毒，虽为传说，然亦可见外科疗治之渊源。至本朝，外科医家亦不乏能人。”
朱由崧半点都不相信在三国时期就有如此大面积的手术能力，不是只需要麻沸散就可以解决，光是止血问题就解决不了。
但他总算明白，两人说的“消毒”二字并非同一概念。
他猜当年外科消毒之法传入华夏，翻译者或借《外科正宗》之“消毒”一词而已
其实本质上，中医之消毒近似排毒，而西医之消毒旨在杀菌。
朱由崧心中一动，问道：“《外科正宗》如何处理这种刀伤？”
郎中抚须说道，“以如圣金刀散，佐以枯矾、生矾，待止血之后，必焮痛作脓，然后换掺生肌散，三日三次，即可止痛。
此后每日以葱汤清洗伤口，敷以玉红膏，便可长肉生肌。”
朱由崧让郎中拿了些“枯礬、生礬”出来，原来就是以前上课做实验用的明矾一类，可能就是加工之法不同而已。
“这如圣金刀散所需药材是否珍稀名贵？”
“当然，此乃疗伤圣药。”郎中答道。
“那寻常士兵受伤，又当如何治疗？”朱由崧追问。
郎中怪异地看着福王，眼中似乎在嘲笑着“何不吃肉糜？”
沈通明说道：“军中经常有刀伤火疮，皆听天由命，静养一些时日就会复原。
怎么用得上金刀散，就是差一个等的桃花散，都所费不菲。”
朱由崧心中想道：‘若能创立一种军医制度，或可大幅减低我明军之伤亡，变相增强军队战力。’’
“沈通明，本王有一策，你这伤口有大用。若此策功成，日后推而广之至全军，可活人无数，大幅降低伤亡。”
沈通明本想答应，但是郎中已经抢先开口：“医道传承多年，早有完备治疗之法，哪里需要新方法？”
朱由崧笑道，“二者并不相悖。
本王看过你所用药物，其实原理相近，只是传统方法费用太高，而且见效较慢，难以推广至全军。”
郎中嗔怪道：“将军为淮安百姓呕心沥血，贸然用其他方法，或许会导致病情加重。
不若寻军中一小兵试之，殿下意下如何？”
其实就是郎中认为朱由崧乃是戏言，觉得他一个藩王，怎么可能会通医术。
要玩可以，找个小兵就行，不应该用在护城英雄沈通明身上。
沈通明年事已高，听到福王说用他的伤口做实验，本能想拒绝。
但是如果这种方法能成功，可以推广至全军，活人无数时，他就立马点头同意。
都知道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但是军中刀伤很常见，通常都是拿石灰一捂，然后用布条随便包扎然就完事，其余都交给老天爷。
朱由崧明白，他的确可以在小兵身上实验，但是没有名人效应，日后推广起来还需要诸多解释。
若沈通明自己都亲试有效，下面将士自然踊跃尝试。
朱由崧即刻吩咐寻来最烈之烧酒，“先用烧酒清洗伤口，涤除表面病菌。
因沈通明伤口颇大，遂命一沈府女仆，以干净针线，将伤口缝合。”
沈通明强忍疼痛，郎中在一旁怪异道：“这莫不是缝尸？伤口都缝上，还怎么生肌肉骨。”
朱由崧知道新事物是很难接受，但还是安慰沈通明：“伤口面积越大，越难愈合，缝合之后创口缩小，日后感染风险自也会降低。”
沈通明心中了然，只要此法有效，他什么都愿意尝试。
“再以干净纱布包扎，按时换药，保持伤口洁净即可。”
“殿下，军中往昔惯用石灰覆于伤口止血，不知可否与缝尸法兼用？”沈通明问道。
朱由崧哭笑不得：“这缝尸法之名也太过吓人，就叫急救方好了。
至于石灰，直接用在人体并不好，若为了消毒，适量白酒也行。”
郎中前面看到伤口缝上，其实也符合《外科正宗》“避風為要”的想法，心中也惊叹福王竟然有如此奇思妙想。
便接话道：“军中石灰乃特制，以石灰半升同大黄一两五钱切片同炒，待石灰变红即可，价格不高。”
朱由崧心中领会，既然有成规，自然一试无妨。
沈通明全程观察着，若有所思道：“殿下的急救方让人大开眼界。
若此方果能奏效，日后军中将士若有伤者，或可多几分生机。”
只要不需要用名贵中药，那已经能救助无数人，大大提升明军实力。
朱由崧笑道：“稍等些时日，待伤口复原后，再把线拆掉就行。
此法不用药材只是其一，最大好处就是不需要郎中。
学医要费很多年时间，太久，这种刀伤金疮，只要是个人都能处理，顶多就是缝线的手法问题，这都简单。”
沈通明点头称是，但是郎中却一脸尴尬，原来福王是砸饭碗而来，迷迷糊糊地被沈府人送了出门。
朱由崧留了下来，因为他还有事要问沈通明。
“我方才说的急救方，其实是学自洋人医生，在他们那里也叫外科手术。”
“陛下是说那些红毛鬼？”
——万历《广东通志》：“红毛鬼，不知何国，其人衣红，眉发连须皆赤，足腫及趾，长尺二寸，形状大异常。”
“红毛鬼？你可有接触过？”朱由崧问道。
沈通明摇头，他是万历四十四年的武进士，但是他一直在淮安生活，天启年间朝廷与红毛鬼大战，自然是听过。
“陛下，切勿轻信朝廷堂报，其中多有贬低红毛鬼之辞。
我以为有人暗中作祟，蓄意蒙蔽朝廷。”沈通明神神秘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