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九德双泉
正剑拔弩张之际，舱门骤然打开。
黄九鼎满心疑惑地望向朱由崧，在他看来，这个姐夫向来诡计多端。
不禁怀疑又是其安排的后手。
船舱内光线昏暗，视线不佳。
来人身形极为巨大，双手持着无锋铁鞭，竟将整个舱门完全遮挡住。
朱由崧也很意外，他原本意图只是激怒史可法。
然后以犯人身份前往凤阳，再等待南京派人前来证明他清白，营造出忍辱负重的伟光正形象。
他也曾设想过南京或许不会派人前来，到时候他便牺牲詹家漕行供出来。
他们还有四门佛郎机炮，一旦被搜出，即刻坐实谋反之罪。
到时候对他的指控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可不到最后关头，他还是希望能收编这千余名熟练船工，使其成为福王府王府护卫。
因为接下来，他还有一个构想，只要能好好利用这三个月窗口期，他复兴大明的梦想便能向前迈出一大步。
朱由崧陷入沉思，究竟是何方神圣？
外面无人通报，此说明来人亦是明军，否则必有敌袭警报传来。
终于，来人的模样清晰呈现在眼前。
那夸张浓密的胡须，犹如狮子鬃毛般炸开，两边的臂甲异常巨大，想必此人必定力大无穷。
“小娃子，拿着刀子不怕伤着自己？去。”
来人轻轻一让，便轻松将黄九鼎推开。
还好此人并未动杀心，小舅子并不擅长近身作战，一旦真打起来，必死无疑。
“黄得功？你怎会出现在此？”史可法率先看清楚来人，心中大为惊讶，没想到竟然是靖南伯、庐州总兵黄得功。
黄得功嗓音嗡里嗡气，呢喃道：“问这问那，不去死？”
“当然是因为我。”一道尖锐奇怪的声调骤然响起。
史可法眉头紧皱，此人怎么出现？一瞬间，他脑海中思绪万千。
终于想起来卢九德曾经是福王府旧人身份，“卢九德，你不待在凤阳做你的留守太监，意欲何为？”
“哟，还想给我扣帽子，史兵部好大的官威。”卢九德捏着兰花指，轻笑道。
黄得功挺起硕大胸甲，一步步向史可法逼近：“不想死就对卢帅尊重点。”
史可法寸步不让，怒目而视。
黄得功说话句句都带个死字，朱由崧觉得很有趣，一直在聆听观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卢九德身为凤阳留守太监，天生就与东林党人不和。
史可法作为现今南京官职最高级文官，自然对宦官嗤之以鼻。
这并不意外。
然而，黄得功对卢九德态度明显奉其为主，让朱由崧为之侧目。
很明显，黄得功是卢九德的人，重点是“卢帅”这个称呼。
说明此人曾经领兵作战，而且是野战集团军级别，不然在大明可称不上“帅”字。
“无妨，史兵部今日唱哪一出戏？李世民与魏征？嘻嘻。”
卢九德轻笑，顺势抽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额角汗珠。
朱由崧此时仔细观察，卢九德有点微胖，看起来活像一个中年妇人，脸上敷着粉，身上香囊还散发着浓郁香气。
“卢九德，你莫以为我怕你不成？今天我一定要带走朱由崧。”史可法很坚定。
“呵，差点吓死人，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一定的……”卢九德扭捏说道，突然画风一转，传来粗壮豪迈之声：“还是你想说一句除非踩着你尸体？奴家来成全你。”
史可法和卢九德两人就这样大儿瞪小眼，一语不发对视着。
朱由崧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吱声，浑身鸡皮疙瘩。
“阉人误国！我一定回南京参你一本，到时候你们主仆两人，通通都要死！”
最终让步的还是大局为重的史可法。
朱由崧原本以为主仆两人说的是卢九德和黄得功。
可史可法明明指着自己，难道在说是他？
莫名其妙。
等人都走光，卢九德板起的脸终于放松，又变回那轻快语调：“老奴卢九德拜见少主。”
朱由崧一脸茫然，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大官奴才？
“少主，当年老奴伺候老福王，对老奴诸多照拂。
后来神宗让我带兵打仗，莫名其妙就打出名堂，先皇就不让我回福王府。
少主出生时，老奴还特地赶回福王府，那时候少主就像只小猫一样粉雕玉琢，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大，有世子没？”
看卢九德温馨回味的眼神，也不像造假。
现在没人知道崇祯已经吊死煤山，他朱由崧还没有奇货可居的价值，只是为何宦官总是关心他的子嗣问题，费解。
————《明季北略》：九德号双泉，扬州人，性勤干，谙练兵机。其把牌中军黄得功、朱纪，皆骁勇绝伦。
朱由崧静静看着卢九德，心中思绪翻涌。
‘如果能透过卢九德控制黄得功，那江北四镇中就有一员铁杆支持者。
历史上黄得功是四镇中兵力最强，如果得到他支持，安全性势必大大提升。’
“卢公公，感谢你今天驰援，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有生命之危。”
卢九德眼角泛泪：“少主，可以叫我双泉吗？”
‘啊？’朱由崧内心无数个问号，但什么是政治？不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朱由崧微微点头：“双泉，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卢九德沉吟片刻，“是马士英通知我，前段时间我听说闯军接连攻破几个中州重镇，我就向马士英请兵出战。
都怪那崇祯小子，恰好发令勤王，马士英说一切以供应勤王师为先，不准我北上，害少主受苦。
还好我刚好过来接你去凤阳，不然就麻烦。
那史可法只是看中你福王府资源，倒不可能杀你。
但南京其他复党中人，个个心理变态，你可千万要留心。”
朱由崧神色凝重，“双泉，你久在江南，可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卢九德微微摇头，“不妙，我派人打听过，江东士族内部想法，是趁崇祯小儿来之前，先把土地都低价收购，然后卖给南渡士族，赚他一笔再说。”
“都什么时候，还在为蝇头小利扯后腿。”朱由崧捶腿道。
“蝇头小利？松江徐家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徐阁老家族，已经把半个松江拿下，我祖籍扬州，也羡慕得要死。”
朱由崧暗道，‘难道是上海徐家汇？果然不是小利，发战争财永远都是最暴利。’
“但是马士英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