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罩着你
“做梦吗？”路明非迷迷瞪瞪，睁开眼，视线被微微隆起的小山一样的椭球物体占据，忽然，诺诺那张冷俏的小脸对他贴脸杀，“你醒啦？”
路明非触电一样弹起，像只被人舔了一脸口水尖叫的兔子，“你——我——我怎么在这？他们人呢？”
四下环顾，看样子他应该在山腰的休息站里，但周围只有诺诺一个熟人。
诺诺食指绕过额发，撇撇嘴，“你在入学辅导时太惊恐了，直接晕倒过去，是我给你抬过来的。”
“我昏过去多久？”路明非问，“我那群同学都去哪了？”
“半个小时，”诺诺挑了挑漂亮的眉毛，“他们以为你躺在女朋友的大腿上，幸福地睡着了，就扔下你先出发喽。”
路明非低下头，诺诺雪白的腿上还留有一道清晰的红印，他在那美美地睡了半个小时，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谢谢你。”
路明非把目光移开，呆呆地坐在离诺诺一个身位的长椅上。
“你要是想真的感谢我，就从了师姐，卡塞尔学院很不错啦。你可以试用两个星期，不满意可以原路退款，校长是个很良心的商人，到时候你还可以继续参加高考，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诺诺淡淡地说，“我们都很希望你能加入。”
“为什么选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从小到大，寄宿在婶婶家，父母不在身边，没有什么长处，泡妞泡不上，成绩也不好，连个够兄弟的朋友都没有，准确来说，就是一个衰仔。”
路明非想了想，叹口气，双肘支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双手抓头。
“彪悍的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诺诺看着路明非，琥珀色的瞳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兔死狐悲的同情或者什么精神鸡汤？
“只要有人相信你，你在世界上就是最棒的，就像奔跑追赶错过的末班车，金色的路灯下，你和彭于晏同时挂在车尾，奋力向我伸出手，我肯定会选你呀，师姐就很相信你！我觉得只有你能抓住我的手。”
她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背，力度之大，快要将他胃里残留的吐司震出来。
“别让信任你的人失望啊，小子！”
路明非的脑海里响起声音，是那个灰头土脸的自己，他从阴暗的角落里骨碌滚出，抓住路明非的肩膀，眨着明亮的眼睛，微微点头，“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里，最起码在那个学院，还有面瘫师兄和长腿师姐不是吗？他们承诺会罩着我们。”
“喂，想好没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明天一早，我和楚子航就要乘飞机回芝加哥，也就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这张进入卡塞尔学院的通行证。”诺诺说。
“我......”路明非说，“想好了，我接受。”
“好耶。”诺诺从椅子上跳起来，径直走到路明非面前，弯下腰开心地捏着他的脸，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小狐狸的妩媚来，“真乖，小师弟！”
“往后余生，师姐罩你啦。”
她拍拍路明非的脸，满脸笑容贴心至死。
“走吧！”
诺诺抬起一只手，一只脚，做着正步走的可爱动作，歪过头看向路明非。
“去哪？”
路明非问，他现在是诺诺的小弟，按道理来说，老大指哪就该打哪，不应多嘴，但他现在还没完全适应这个身份。
“继续爬山，你的那些同学不是还在等你吗？我呼叫了一架阿帕齐武装直升机，两个小时后会精准降落在玉皇顶，临走前不打算装把大的吗？随行人员都是好莱坞影帝级别的演员，专业技能绝对一流，他们会为你套上黑色的长军服，簇拥着你在同学崇拜的目光中离开。狂风会吹起你漆黑的风衣，墨镜也要戴上，留给他们的只有背影，反正怎么炫拽酷怎么来。既然做了老大，就有责任照顾自己小弟，今天之后，仕兰高中‘此獠当诛榜’第一位非你莫属啦！”
诺诺十分得意自己制定的计划，像只快乐的云雀单脚跳过门槛，站在门外对路明非招手，“快跟上，时间不等人。”
“来啦！”
路明非忍住哭腔，巨大的幸福感仿佛铁锤一样砸在他的头顶，让他几乎眩晕过去，就算诺诺给他套上一根狗绳，此刻也绝不犹豫，心甘情愿汪汪地跟她跑了。
青灰色石砖铺成的台阶上，诺诺蹦蹦跳跳，脚下跟安了弹簧似的，路明非抬头，气宇轩昂地跟在身后，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幅忠贞不二的小弟做派。
在路明非眼里，十公里长的山路忽然短得可恶，他看着诺诺跳跃的背影，心里默默数着步子，“五百五十六，五百五十七......五百九......”心里仿佛有小鹿在撞。
同一条路，和某些人走，就长得离谱；和另外一些人走，就短得让人舍不得迈步子。
“喂，你为什么看起来满脸羞涩的样子？”
诺诺忽然停住，转过身来，从上而下女帝般地俯视路明非，不怀好意的声音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我哪有？”他脱口而出，飘忽不定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诺诺微眯双眼，扑闪的睫毛已经贴到路明非眼前，他就算低头，也无处可逃，师姐的腰柔韧性好着呢！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她的口气很淡，像是在问“明天星期几”一样无关轻重的问题。
路明非被劈傻了，诺诺就像个精通读心术的小巫女，仿佛剥洋葱一样将他一层一层全部剥开，内心最深处的小秘密也逃不开她的法眼。
“我喜欢的类型不是......”路明非觉得自己舌头打结了，“师姐你这样的啦！”后半句话被他吞进肚里，好像他喜欢的女孩确实是师姐这一款的。
诺诺美得锋芒毕露，又十分仗义地讲兄弟情义，是男人就该喜欢诺诺，路明非也不例外。
“好了，逗你的啦！”
诺诺扮了个鬼脸，笑得跟开花似的，“不过......师弟如果真的想追我，我也会稍微考虑一下你的，毕竟每次看到你，我都想抓来欺负一把，哈哈哈......哈。”
“嗨！笑声好猥琐......”路明非做出仅有的反抗。
诺诺回身，继续向玉皇顶攀爬，带有香气的发梢不经意从路明非的鼻尖扫过，是好闻的木质调香水，前调是纯粹的雪松味道，后调是香根草和檀木带来的温暖感，和诺诺这样傲娇又善良的女孩很搭。
二人沉默地又走了一段路，路明非心里动了动，把那句话在肚里转了好几个弯才说出来：“师姐，你这么好看，怎么可能缺男朋友啊。”
可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人家有没有男朋友，有几任男朋友，和他路明非有什么关系？你们只不过刚认识一天，连24小时都不到，他顿时觉得自己多舌。
“男朋友目前还没有，追求者倒不少，大概从这能排到......排到香榭丽舍大街吧！”
诺诺继续向上一蹦一跳，像风中翻飞的鸟儿，声音沉吟，似乎真的有过思考。
“想不想知道你排在第几位？”她忽然问道。
路明非的呼吸突然停止，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第几位？”这句话没有经过大脑，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蹿了出来。
“第一！”
诺诺脚尖踮起，轻盈地转圈，面对路明非，竖起食指，白皙的藕臂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路明非觉得自己仿佛石化了，只剩一颗心突突地跳，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落。
“太假了吧！”他假装眼睛进了沙子，仰起头，用手不停撑着眼睑。
“谁让你是我小弟！”
诺诺走下一格，双手扶着路明非的肩膀，踮起脚尖，将嘴对准他的眼窝，轻轻地吸气，鼓嘴，吹气，温柔得像是邻家贴心的姐姐。
“你以为我对其他人都像对你那么够义气？我在学院的外号可是生人勿近·诺，连学生会主席我都不给面子。”
“你干嘛要对我那么好？”
路明非努力控制不让泪水飙出来。
“我也搞不懂啦？眼缘这东西，就是很玄学。有些人，明明只见过一面，却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连对方喜欢的睡衣材质都猜得出来。”
诺诺用大拇指摁住路明非的脸颊，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大概上辈子做山匪的时候，我是你罩的小弟，这辈子，天道好轮回，轮到我当大哥关照你啦！”
“师姐，这也太肉麻了吧！”路明非说。
“我也不想啊，这不是为了安慰你嘛！”
诺诺在他脑门上一巴掌，“快走啦！别婆婆妈妈的。”然后气势汹汹地转身，大踏步向前。
路明非蔫蔫地跟在她的身后，但他不知道的是，诺诺没有说谎，见他第一面时，诺诺的脑海里，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如水泡那样幽幽地浮起。
她记得眼前这个被围在人群里，快要被风打碎的男孩曾救过自己。记得在漆黑冰冷的江底，路明非紧紧地抱着她，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恐惧和悲伤，对她大喊着“不要死，不要死。”
但明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诺诺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水泥地面蒸发成圆点，她突然很想去拯救这个男孩，一路飞跑，在他快要倒下时撑住他的身体，“我来晚了吗？李嘉图。”她本能地开口说道。
“真笨。”诺诺走在前面，看着身后闷头攀爬的路明非，银白的虎牙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