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诺诺
路明非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大家都是文学社的成员，在他来之前，彼此间还有说有笑，现在都变成了哑巴吃黄连，一言不发。
问题不是楚子航，而是落差感，就像你压根不会嫉妒彭于晏长得有多帅，马老板多有钱。
而是有一天，你发现班级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子，走路总贴墙，作业全靠抄，样样不如自己，突然有一天拍拍手，挺直腰杆，神气得像是换了个人，告诉你说，他其实是马老板的亲外甥，连彭于晏都是他的小跟班。
赵孟华嫉妒得牙根痒痒，但是他拿路明非一点办法也没有。连楚子航都亲口承认路明非是他的好大哥，他又没有本事让楚子航也给自己开车门，殷勤地忙前跑后，一想到这里，紧握的拳头倏忽棉花般散开，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柳淼淼好不容易挤到路明非面前，眼神不敢直视，双手背在身后，犹豫地抠着指甲，“你认识楚子航？”
她终于鼓起勇气，蚊子似的嗡嗡，问完这句话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路明非吐了吐舌头，小美女洁白的藕臂差点晃瞎他的眼睛，难得靠得这么近，竟然是问另一个男人的事。
他也有自知之明啦，虽然师兄嘴上称自己老大，自己又不能真的厚着脸皮占他便宜，那可太没有节操了。
“这......吐舌头是什么意思？”柳淼淼迟疑地看了眼苏晓樯。
“我们是关系很不错的好兄弟啦！”路明非说谎的时候脸会红，“小时候总在一起玩......反正关系很好啦。”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想要放弃。
柳淼淼小声地说：“原来你们从小就认识了，真羡慕你啊。”她对路明非的谎话深信不疑。
“路老板，真人不露相呀！”有人起哄。
“什么真人不露相，我看是打肿尾巴冒充大灰狼，那跑车怎么看也不像他的，路明非不是连驾照都没有吗？”赵孟华撅嘴，翻了翻白眼。
路明非脸上抽动了一下，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离开楚子航这块主心骨，说话连停顿都要仔细斟酌，生怕露馅，否则到时候还要连累师兄和自己一起出糗。
赵孟华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路明非抢了他的风头，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
路明非倒无所谓，十八年来已经衰惯了，但是师兄是什么样的人，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不在乎他，反倒是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面瘫美男，甘愿纡尊降贵给他撑场子，他赵孟华有什么资格来碰瓷！
于是路明非忽然硬气了起来。
“关你屁事！”他狠狠地吐出这四个字，像是绿林好汉吐出见血封喉的口里箭。
“我有没有驾照，影响我买车了吗？是加你家汽油，还是走你家路啦？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管这么宽。”
路明非拉下一只眼皮，吐出舌头对他比了个鬼脸。
赵孟华愣住了。他已经准备好几句更加精炼而凶猛的话，只等路明非嘴硬完就抛出来。
可路明非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掀翻辩论桌，想把赛场转移到擂台上。
“你想打架吗？”赵孟华逼上一步。
路明非没说话，吊着一对三白眼，也向前踏上一步，要是再给他一分钟三思而后行，没准就缩头了，但这个时候他心里想，可不能给师兄丢脸。
赵孟华撸起袖子，脖子上青筋跳动，却被几个兄弟拉住了，“都是同学......算了算了。”
柳淼淼也挡在两人中间。
“路明非，你有点过分了。”
陈雯雯低着头，小手揪着白色的棉布裙边，默默站在了赵孟华的身边，嘟囔道：“赵孟华也没说错...你本来就没有驾照...为什么要对同学说这么过分的话呢，就因为早上没有顺路接你吗？”
路明非看着陈雯雯，看着她的嘴唇，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对他而言这一刻寂静如死，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陈雯雯被路明非的眼神盯得发怵，像只乖巧的猫咪往赵孟华身边靠，她不敢看路明非的眼睛，像是做了一件坏事。
赵孟华深深地吸了口气，瞪着路明非，大手一挥将小巧的陈雯雯搂进自己怀里，整个人仿佛又恢复成了“楚子航第二”的气质，一字一顿清晰地说。
“你不知道吗？雯雯昨天就已经是我女朋友了。我特地包下一整座电影院向她表白，班级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都在场。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铺成的花毯，每一朵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好了，不要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陈雯雯幸福而娇羞地说，拉着赵孟华的手摇晃。
赵孟华洋洋得意地看着路明非，手指轻捻陈雯雯柔软的发丝，宣誓主权。
“我知道你喜欢雯雯，但是现在你没机会了，早点死心吧。”
寂静碎掉了，仿佛雷霆贯穿长空，电光直射天心，雨沙沙地落下。
路明非扫视四周，没人愿意和他对视，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大概他喜欢陈雯雯的事早都被所有人看出来了，所以谁都不告诉他。
他心想，“嘿，真傻。”辛酸一直冲到鼻孔里，那他昨晚苦等五个小时算什么，算他有恒心，有毅力吗？
路明非终于看懂了，身体从指尖一寸一寸地凉了下来，直到心里，直到头盖骨深处，他输了，输得很彻底，像条被抽去脊梁的狗，这次哪怕是师兄也扶不起他。
就在路明非腿软想要倒下去的时候，有人用手掌从背后托起他的腰，“我来晚了吗？李嘉图。”
“师兄吗？”
路明非回头，淡淡的香水味钻进他的鼻尖，一张精致得近乎完美的脸近在咫尺，少女的眼睛看向自己，仿佛蕴着夏晚的露水。
“是师姐啦！”
路明非惊讶地后退，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孩，穿着一条牛仔热裤，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蓝色竖条纹的短衬衣，头顶扣着一顶棒球帽，火红的长发丝绸般自然垂落。
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美女就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路明非还想挣扎，没想到女孩轻轻踮脚，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师兄派我来支援你啦，他知道你一个人搞不定这群家伙，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叫诺诺。”
诺诺的尾音仿佛带有不容置疑的魔力，路明非的身体瞬间变得顺从，任凭女孩将柔软的胸脯微微贴在他的手臂上。
“扬眉挺胸！别傻愣着！怎么？有我这样的女朋友，在同学面前直不起腰吗？”诺诺在路明非腰间一捅。
路明非点点头，脸颊发烫，胸口的计时器又叮咚叮咚地亮了起来，诺诺给他带来了一束光，穿过他十八年来人生的阴霾，精准地打在他即将熄灭的计时器上。
明非奥特曼又复活了！
“你是？”赵孟华问。
所有人像被雷劈了，满脸震惊，这个脸蛋绝美的女孩似乎和路明非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女朋友喽。”
诺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将头依偎在路明非的肩膀上。
“那李嘉图？”柳淼淼问。
“李嘉图·M·路，他留学的时候，我们都这么叫他。”诺诺说。
“嗯嗯。”
路明非支支吾吾，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留过学，他甚至连省都没出过。
“留学？”赵孟华瞪大了眼睛。
诺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里面赫然是她和路明非开着布加迪威龙在山路上飙车，远处隐约露出卡塞尔学院的巨大校徽。
赵孟华认得这个校徽，他的偶像楚子航去的就是这座常青藤高校，QS世界排名前五十，每年在国内只招收几个本科生。
“他爸妈在这学校里做名誉教授，所以我们小时候一直生活在那，直到高中，路明非非要回国看看，我这次就是专门回国来找他的。”
诺诺开心地捏着路明非的脸，满脸笑容，仿佛两人真是失散了多年再次相逢的青梅竹马。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刚才只知道路老板牛逼得翻了天，收了学校的传奇人物楚子航做小弟，却不知路老板家世也十分了得，还非常低调，老爹老娘都是名誉校董，女朋友美得好似天仙，只怕在大洋彼岸早已打下了偌大的江山。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在陈雯雯和明媚的少女身上来回打量，无论是从身材，还是相貌，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陈雯雯被秒成了渣渣。
这么看来，陈雯雯倒是有些高攀不上，此前是他们误会了路明非。
人群的焦点再次变成路明非和他的女朋友，赵孟华和陈雯雯则被挤到边缘，冷落在了一旁。
“不是说好要一起爬泰山的吗？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加上我一个呗。”
诺诺挂在路明非的身体上，站得腿酸，她背地偷偷和路明非说，“知道你给人耍，我立马换上运动鞋，从车库一路向这里飞跑，够义气吧！”
路明非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没说谎。他感动得有点想哭，不过还是忍住了。
今天究竟怎么一回事，我是猪八戒吗，怎么老有师兄，师姐来救自己狗命。
“现在就出发吧，再过一会人多了，山顶上就占不到观日出的好位置了。”有人提议道。
大家都将目光看向路明非，不知不觉他已经代替赵孟华，成了这群人的精神领袖。
“好吧，现在出发。”
路明非真像一个将军发号施令，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诺诺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