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华人一生都在做阅读理解
只要是亲身经历过唱片时代的人应该都会有这样一个印象：
1999年到2000年，那不仅仅是世纪之交，更是唱片界里的倒转时刻。
两千年前，岛内唱片界里，大咖歌手的正版销量那还是能跑到大几十万的。
像1999年，阿妹啊，coco啊，她们的专辑都是在冲击八九十万的销量的。
而岛内最后一张销量破百万的唱片也是在1998年诞生的，那是小奇的《爱像太平洋》。
但，在进入千禧年后啊，两千年的销冠，便成了陶吉吉。
于1999年底在岛内上市的《I'm OK》一共卖出了42.5万张。
在等时间来到2001年时，销冠就成了周杰伦了，《范特西》一共卖了33万张。
而那一年，前三名加起来，销量都没有突破一百万。
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是孙燕姿，《风筝》和《我要的幸福》一共卖了64万张。
正版专辑的销量之所以掉的这么快啊，那主要还是因为互联网。
在互联网没有铺开之前，就算市面上有盗版，那也是实体专辑。
不管是磁带还是CD，盗版贩子都得去录。
当盗版商们必须拥有实体作坊才能生产盗版时，只要资本狠下心来打击，那盗版的数量还是可以控制的，但当互联网出现后，一切就都变了。
实体变成了数字。
线下变成了线上。
这种转换让资本无可奈何，也让很多盗版贩子没了生存土壤。
然后，很多盗版贩子便去卖MP3了。
这是真事啊！
1998年的黑色星期五，Diamond推出的Rio PMP300引燃了美国市场。
虽然美国唱片工业协会在第一时间嗅到了危险，以侵犯知识产权为由，将Diamond告上了法庭，但因为Diamond并没有传播盗版，所以美国唱片工业协会最后败诉了。
然后，用MP3听歌便成了潮流。
在等iPod出现后，原来的唱片盗版商们也就开始研究山寨MP3了。
…………
由于实体唱片的销量上限衰退的太厉害了，几乎每天都在跌。
所以，当秘书为周建辉带来了单日破五万的销售数据后，他是真的高兴啊。
因为到目前为止，1999年的华语乐坛里，能在单日卖出五万张唱片的人，只有三个。
排名第一的，乃是九十年代的真神，张惠妹。
《我可以抱你吗？爱人》上市首日卖出了61428张。
排名第二的则是索尼音乐北美大区都看好的人，coco。
在迈克尔·杰克逊名号的加持下，她的新专《今天到永远》上市首日卖出了54071张。
而第三名嘛……
之前没有。
现在，是筱晓。
51742。
虽然这个数据和coco，和阿妹相比，那还是差了一点啊。
但，还是那句话——
筱晓他妈的是新人啊！
人们若是把筱晓和coco，和阿妹作对比，那是筱晓的荣幸。
可若是有人把阿妹，把coco，和筱晓作对比？
那前两位可就丢大人了啊！
至于说什么筱晓的成功乃是华纳的力捧？
就这么说吧，流量再大，那也得你接得住才行。
你接不住，转化不了，那不等于白瞎吗？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筱晓明显是接住了！
不仅如此，她还接的异常完美！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人能比她做的更好。
不过，周建辉已经不在乎这种事情了。
因为他已经赢了。
而在他享受成功的同时，岛内的其他地方啊，那真的是彻夜难眠。
…………
滚石。
三巨头已经不知道为筱晓开了多少场会了。
而他们之所以会在七月二日的凌晨聚集在会议室里，那真不是他们不想睡觉，而是筱晓的首专《1980》已经被他们研究完了，然后——
他们发现。
包小柏真没骗人。
刚将CD放入唱片机，开篇第一首《我的主题曲》便让他们感觉到了惊艳。
嘻哈和流行的融合，干净的说唱，那都是这首歌的亮点。
接着，《恋人未满》的出现让他们嗅到了一股子纯正的RnB味儿。
若是非要形容，在那一刻，他们甚至想说，陶吉吉，out。
由于《夏天的风》之前听了好多遍，所以，再次相遇时，他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惊喜。
但，就在三巨头沉浸在夏日之中，想要用舒缓曲调平复内心震撼时，《龙卷风》来了。
筱晓的宽泛音域让他们瞬间睁眼！
摇滚，RnB，Rap的结合更让他们眉心紧蹙！
在那一刻，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筱晓是如何写出这个玩意的。
之后，虽然《热带雨林》看上去是拉了一点儿。
但它的质量若是放在别人的专辑里，那完全够得上主打。
而就在三巨头以为，整张专辑的高潮已经过去时。
《怎样》和《小幸运》的出现让他们瞳孔骤缩。
因为，这两首歌，那都是最正统的抒情……
“这真的是个妖怪啊！”
凌晨一点。
再一次听完筱晓的专辑后，周华健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
他食指敲桌，满是感慨的说道：“老段，老李，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没有一种感觉啊？感觉自己正在看金庸的武侠小说……”
“当主角陷入绝境，被迫跳崖时，诶，他的机遇就出现了。”
“现在的华纳啊，又或者说是周建辉啊，那就像是书里面的人物。”
“当年，运通公司一直打不开我们岛内市场，周建辉一来，啪，解决了，年少成名。”
“后面，科艺百代快不行了，周建辉一去，啪，又解决了，名震江湖。”
“现在，华纳中了玄冥神掌，胡青牛都救不好的那种，然后，被逼上绝路的周建辉往崖下一跳，结果，九阳神功出现了，简单练一练，好家伙，天下无敌了！”
如此话语听得李宗盛笑出了声，接过话茬。
“老周啊，你这个就搞错了啊。”
“周建辉现在练的能叫九阳神功吗？”
“他明明是跳崖之后瞧见了无崖子！”
“人家一看，嚯，我跟你有缘，于是便把毕生功力和逍遥派的所有武学传给他了。”
“若是不然……”
“周建辉怎么能搞出这种东西啊！”
说话的同时，李宗盛还捏起了桌上的专辑，抖了抖。
随着他的动作，那和写真封面相同的图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望着那漂亮的身影，周华健叹息一声，道：“虽然我也知道筱晓是无崖子，但你把一个小女孩说成老头子也就太不礼貌了啊……”
“那你让我怎么比喻嘛？小龙女？”
李宗盛回：“虽然小龙女也厉害，但筱晓比她更厉害，而且出招时更加的出其不意。”
“呃……”
周华健想了一下，道：“我觉得最贴切的形容是王语嫣吧。”
“会武功，练了北冥神功的那种。”
“筱晓的曲风是多变的，这和王语嫣博学广记的特点很符合。”
“同时，她又是有实力的。”
“所以，会北冥神功的王语嫣或许是最好的形容词。”
“……”
自带演义画面的比喻令坐在主座上的段钟沂嘴角抽搐。
虽然他知道，周华健和李宗盛这是在调节气氛，但……
好吧，他还是笑了起来。
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的他双手交叉搭于腹部，无奈道：“所以……”
“这就是你们的分析？”
“嗯——”李宗盛用鼻腔发音，道：“老段，你不会还想听些别的吧？”
他换了个坐姿，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道：“如果你想听别的，那我就说实话了。”
“我们认输算了。”
“这张专辑我们已经没法分析了。”
“因为它达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高度。”
“这张专辑有着自己的主题，名字叫成长，并且，十首歌曲都是围绕这个主题展开的，但，明确的主题，好听的歌曲，那都不是这张专辑的真正亮点，它真正的亮点是平衡。”
“你看它A面的五首歌。”
“《我的主题曲》《恋人未满》《夏天的风》《龙卷风》《热带雨林》。”
“这些都是流行元素拉满的歌曲。”
“嘻哈、Rap、RnB、摇滚，全都有。”
“然后B面呢？”
“《怎样》《小幸运》《勇气》《醉清风》。”
“这四首都是非常典型的抒情歌。”
“乍一眼看过去，这种编排很有问题。”
“但实际上，这种编排很高级。”
“因为用时髦的话来说，年轻人在瞧见A面后会很高兴。”
“他们会觉得，哇——这就是当下潮流！”
“这或许就是新的时代！”
“然后，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在看到B面时，他们会觉得传统曲风的歌曲难听吗？”
“我觉得不会，对吧？”
“而当B面这几首歌都还不错时，我甚至会认为，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会欣喜！”
“至于原因？”
“很简单。”
“因为歌迷的下限啊……”
“已经被资本家们踩得非常的低了啊！”
是的。
在听完《1980》后，李宗盛便明白了，华纳为什么敢在筱晓身上豪赌了。
因为筱晓在尝试一些前人没干过的疯狂事儿。
之前说过，资本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它们在制专时，只会往专辑里塞一两首好歌。
不仅如此，为了赚钱，这一两首好歌还都是非常市场化的作品。
当歌迷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觉得这一切很正常后，市场，其实就是被驯化了。
按照正常情况啊。
驯化一旦诞生，资本就不会让局面反转，它们会强压着消费者和市场同生共死。
但现在，筱晓明显是想改变这一切。
又或者说，她的所作所为，那就是在改变这种刻板印象。
为什么一张专辑里只能有一两首好歌？
为什么一张专辑只能卖给一种人？
前者的问题不好回答，因为审美很私人，你觉得好，别人可能不喜欢。
但，如果把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结合在一起，事情就能瞬间解决了。
既然当下的大众能够接受一张专辑里只有一两首好歌的事实，那我为什么不在保证专辑主题，专辑定位的情况下多做一些不同人眼里的好歌，然后将它们分开放置呢？
喜欢创新的直接听A面；
喜欢传统的直接听B面。
这样一来，我不说自己能够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但我能保证，我的专辑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会是好的。
而这种反馈……
那就是销量啊！
实话实说啊……
以上这些观点筱晓在抄歌时根本就没有想到；
包小柏在制专写文案时也没有想到；
周建辉在设计宣发时想到了一点点，因为他总觉得，如果把《夏天的风》和《勇气》拆开宣传，那或许能同时打榜，至于更深的？
他不懂音乐啊兄弟！
他的主业一直都是营销！
但——
就算筱晓、包小柏和周建辉都没有想到以上这些，那也没关系。
因为你耐不住华人一生都在做阅读理解啊！
讲师出门打个野那都能说老佛爷付过钱了！
而当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出现后……
乐子，也就大发了。
七月二号早上。
来到华纳的筱晓刚走进周建辉的办公室呢。
便听到了电视机里传来了和自己有关的报道。
仔细一瞧——
好家伙！
那个阵仗啊，简直比红旗招展，彩旗飘飘还要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