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两个小相
“北霆快快起身，与朕说说，你祖母如何了？”
皇帝合上奏折，搁下朱笔，示意内侍为霍北霆赐座，“朕听说她很是凶险，朕亦寝食难安。”
霍北霆难掩悲伤：“太医说她已药石无医，恐时日无多。”
“这群庸医！”
皇帝一拍桌案，“朕库房里还有一株百年人参，平福，你快将它送过去，告诉那群庸医，无论用什么药，都要将霍老夫人治好！”
名叫“平福”的内侍官连忙应声退下。
霍北霆宽慰皇帝几句，便将话题引到战事上。
边关虽离盛京很远，但边关的任何事不出三日就能传至盛京，皇帝对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了如指掌，却仍追问了很多细节。
尤其是关于沙地摩托和对讲机部分。
天降此神物，壮哉我大渊！
皇帝笑声爽朗，看霍北霆愈发慈爱：“你说说你对退兵是何想法？”
“此次霍家军深陷弹尽粮绝之际，能活着回来，全靠神明庇佑，霍家军不敢冒领功劳。”
霍北霆沉默片刻，才继续道，“臣斗胆深究霍家军落此境地的根源。”
“一为臣轻敌，没有提前安排好支援，才导致在做出错误判断深陷敌人陷阱后，无力自救。”
“二为未能及时察觉有人暗中援助匈奴。”
“三为，无人支援。”
好一个“无人支援”！
仅仅四个字，就能让皇帝明白军中不太平。
皇帝早已收起了笑，屈指轻叩桌面。
咚、咚、咚……
敲击声在殿中回荡，清晰而缓慢，内侍感受到气氛逐渐紧张，不由得噤若寒蝉。
霍北霆眼观鼻鼻观心。
脑海里却回想起陈羿对朝堂的吐槽。
他说：盛京里的那群人随便挑一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看着笑嘻嘻的，心里都想过对方的一百八十种死法了，要是可以选择，我一辈子都不回京。
他还说：我到底还是太过单纯了，在权力面前，亲情算个球。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来都不是假的。
霍北霆的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又常年镇守边关，皇后心疼自己亲妹留下的唯一子嗣，便时常召他入宫，皇帝见他天资聪颖，越发地赏识他。
旁人都说皇帝疼爱他，但明晃晃地对他比对众皇子还好，是真的疼爱吗？
霍北霆拒绝深思。
因为无论皇帝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在相处中无数次感受到温暖，可以说，皇帝在很多时候弥补了他失去父亲的遗憾。
为此，他就会他爱他忠于他。
龙椅之上，皇帝似乎有了决断，神色由阴转晴。
“罢了，今日是你凯旋的日子，那些糟心事等改日再说吧。你几次深入匈奴腹地，重创匈奴，朕深感欣慰，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吗？”
霍北霆这年纪已经是冠军侯，在军中掌实权，已是风光无两，短时间内绝不可再往上升。
他以往遇到此问题，都是婉拒奖赏。
但此刻，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李小满财迷的样子，拱手道：“回陛下，臣如今喜欢钱。前阵子臣被困在大漠中时饥渴难忍，臣实在怕了那样的日子，若是有钱，臣便能买到很多粮食和水。”
“是跟神仙买？”皇帝好奇。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霍北霆颔首：“是，只要臣给她金银首饰，便可与她兑换很多东西。”
一向面不改色的皇帝，激动得双手颤抖：“随时都可以换？任何东西都能换？不，你先告诉朕，朕能否见到神仙？”
“每次都是臣前往仙界，臣不确定她是否愿意来此。”霍北霆没有说得太绝对。
这盆冷水把皇帝心底的火热浇灭大半。
他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只道：“神仙庇护我军已是大幸，朕不该再妄求。你姑母在偏殿等了你很久，快去看望她吧，朕给你的奖赏稍后一并送到那儿。”
“臣告退。”
霍北霆被内侍引向偏殿。
深冬时节，到处银装素裹，寒风猛烈冲撞，将枝头上的白雪冲落，露出光秃秃的树枝。
萧条、颓败、了无生气。
霍北霆不喜欢这种感觉，步履不由得加快许多。
偏殿外早有人翘首以盼，一见霍北霆，管事嬷嬷便迎了上去，告诉他近日皇后因担心霍老夫人，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光是头发就白了好几根。
“你可算回来了，你祖母见到你，是否好了许多？”
皇后本来是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一听到屋外的动静就醒了过来，甚至主动上前询问。
她为人女，碍于一国之母的身份，不能在堂前尽孝，实属无奈。
心里的担忧免不了与日俱增。
霍北霆与皇后关系亲近，无须讲太多规矩，他如实把霍老夫人的病情告知皇后，又是好一番宽慰。
没多久，皇帝的赏赐被送了过来，霍北霆趁机转移话题。
十多个内侍抬着六个箱子鱼贯而入。
办完差事的平福领了送赏赐的差事，亲自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其间还不忘替皇帝说好话，让霍北霆明白皇帝有多重视他。
直到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时，平福特地从中取出同样大小的两个盒子，恭恭敬敬捧着。
“侯爷，这两物件是陛下亲自命人打造的，您可得好好收着。”
皇后是知情的，难得神色松快些：“你快打开瞧瞧，它们肯定很合你的心意。”
“您说得这么笃定，外甥还真挺好奇的。”
其实，霍北霆此刻更担心霍老夫人，对这些身外之物没多大兴趣，但是能让皇后转移下注意力，他就不介意配合。
第一个锦盒被打开。
华美红绸之上赫然躺着一个巴掌大的金身神仙雕塑。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眼，令霍北霆心跳漏了半拍。
他尽力不让自己失态，继续再打开另一个锦盒。
这盒子中果然也躺着一个小相雕塑，虽然是用玉雕刻而成的，但雕塑上的脸同样被雕得非常传神，令他恍惚间以为看到了李小满。
霍北霆眷恋地抚摸着玉雕，却很快合上盖子。
“劳平公公替臣回禀，陛下的礼物，臣万分喜欢，并铭感五内。”
平福闻言，没在霍北霆的脸上看到一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