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面茶
熹微晨光刺不破雾气，夏桉一脚迈出破败的大佛，闯入灰蒙蒙的世界。
这里是城市边缘，向远看去，各种工厂的烟囱在晨雾里高耸。
有轨电车碾压铁轨的声音渐渐远离，搭在电线上的大辫子时不时闪出几缕火花。
教众们纷纷围着佛像埋锅造饭，乒乒乓乓不绝于耳。
艾莉丝重新变成奥德彪，蹲在火堆旁向夏桉打招呼。
“没想到你一个中州人能在野外睡得这么踏实。”
嗓音也变回“爷们”了。
“我是随遇而安的安。”
夏桉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
两张脸，两个声音，反差太大了。
夏桉走过去，露珠被他的裤管带离荒草尖。
与其他人不同，艾莉丝的锅里不是炒面，水已经沸腾了，里面翻滚着两个鸡蛋。
艾莉丝手持木棍将它们戳得上下起伏，似在玩儿，很童贞。
昨晚夏桉就看到了好几只鸡，本以为是口粮，毕竟乞丐和叫花鸡绝配。
没想到是口粮的母亲。
挨着艾莉丝坐下，夏桉说：“如果你们养几百万只鸡，也不至于饿肚子。”
“试过，沙漠温度很高，一场瘟疫都死了。”
“玉米呢？或者土豆，何必死磕小麦？”
夏桉是真诚发问，他确实不明白为什么林院士堂堂农业专家，想不出别的高产作物给他们？
艾莉丝更真诚地回答了他。
听后，夏桉一下子就明白了。
归根结底，还是流民制度和地方保护政策的原因。
虽然外八州都有教众，但无一例外是底层人，他们没办法将有限的资源集中到一起去做成足够温饱的养殖产业。
而核心力量所在的大本营依然在北非沙漠，出来没有钱权做营生，回去放眼大漠，进退两难。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林院士研发的小麦沙漠种植技术，一点点积累原始资本。
夏桉觉得说白了，就是这个劳什子教会历史太短，还处于摸石头过河的发展阶段。
夏桉跳过了这个话题，指着锅说：“如果把这两个鸡蛋做成蛋花汤，我和大伙是不是都能喝一口了？他们对你这彪子圣女真好。”
“你再叫我彪子，我就打你啦。”
艾莉丝白他一眼，然后用木棍将两个鸡蛋扒拉出来，放在锅盖里递给夏桉。
“你毕竟是客人，我们虽然穷，但也懂得待客之道，你慢慢吃。”
说完就站起身，走去其他人那里做炒面了。
徒留夏桉一脸愕然。
……
炒面，不是炒面条，是炒面茶。
面茶，是夏桉昨晚给艾莉丝这个…组织规划的一条路，显然用不上了。
夏桉走过去，看到艾莉丝依旧拿着那根木棍在烧热的铁锅里划拉，旁边蹲着一个脏兮兮的精瘦男人，正焦急地用力拧罐头瓶。
“请您等等，马上就能打开了。”
锅里的面粉已经炒黄了，正待加入其他配料。
夏桉看到罐头瓶里装的是干果和调味料什么的。
艾莉丝对那人说：“不着急，我先放葱花。”
葱花…
夏桉眼看着奥德·艾莉丝·彪子从衣服兜里抽出一根蔫巴巴的小葱，撕碎了丢到了锅里翻炒。
他迷惑不解地问：“这打算怎么吃？”
艾莉丝抬起脸，微笑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旁边那个男人有些崩溃了，似生怕他的圣女不能及时吃到早饭，连忙叫大伙挨个拧瓶子。
可瓶盖似乎变了形，谁都拧不开。
一个小机灵鬼提议用石头轻轻砸开边缘，一下之后，寸寸碎裂。
奥德彪捂着嘴“嫣然一笑”，看得夏桉心里发寒，而那些人蹲在那，哪怕手指划破了也一粒粒捡东西的场面，更让他惊骇莫名。
艾莉丝笑着对他说：“让你看笑话了，那些葡萄干和坚果是他们从沙漠里带来的，有的是爱人准备的，有些是妈妈准备的，做炒面的时候，他们会互相分享，但绝不浪费。
沙漠里的食物，像金子一样珍贵。”
夏桉问：“不是水么？”
“相比吃的，水源至少还有。”艾莉丝的声音淡淡的。
捡回来的东西洗净后被丢下锅，坚果仁、葡萄干，甚至还有干辣椒和干胡椒。
炒熟，倒入一点点食用油，用手捏成小团儿，就可以吃了。
艾莉丝没有与夏桉分享，他们都没有。
夏桉主动要了一点。
入口后，与好吃无关，还剌嗓子。
看着他的表情，大家都笑了。
艾莉丝笑道：“如果鸡蛋没吃饱，我们现在只有这个了，等下大伙会散出去讨面，晚些你会有的吃。”
夏桉摇摇头，再度坐到她身边，伸出手示意要棍子。
“你要自己做？”
夏桉说：“可以么？”
艾莉丝往旁边挪了挪，把火堆让给他，好奇地看着他操作。
夏桉没有先炒面粉，而是挑出去几块木柴，用文火慢慢炒碎坚果，碾成粉倒出来。
然后开始倒面粉，炒至微黄，倒入干果粉，再加食用油，继续炒。
“不放别的？”艾莉丝问。
夏桉摇头：“这样再炒一炒，就还能变回粉状。”
锅里散发的浓香很勾人，所有人都嗅了嗅。
“好了。”
夏桉用小碗盛了些，又去刚刚煮鸡蛋的锅里倒了些开水，最后撒上一点葡萄干。
递给艾莉丝，他说：“你尝尝这个？”
艾莉丝抿了一口，眼神发亮，将剩下的赐给刚刚罐头瓶子陨落的教徒。
拿人捧着碗哭泣，极舍不得地抿了抿，哭着说“好吃”。
夏桉跟他们说：“东西都没变，还省了些材料，以后你们在不缺水的地方可以这么吃。”
大家很高兴。
看着教徒们的笑脸，艾莉丝对夏桉道谢。
艾莉丝问坐在旁边的夏桉：“中州人也吃这个？”
夏桉只说：“不论在哪个世界，总归是大部分人在玻璃碴子里找糖吃。”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两个鸡蛋放在艾莉丝手里。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被裁决之前我做了体检，医生说我胆固醇太高。”
旁边蹲着一个舔碗的憨憨接话说：“我们都不穿短裤。”
夏桉：“……”
艾莉丝差点笑得跌倒。
趁着晨雾没散，夏桉借了把铁剪子溜到角落上厕所。
有人讨论他干嘛拿剪子蹲坑？
一人说：“防流氓。”
一人说：“可能是剪短裤。”
夏桉回来后单独叫走了艾莉丝。
回到佛头内部，他递给艾莉丝一小块黄金。
“我听说在府城兑换5克以下不用实名，我暂时是不敢出去的，你找个胆大的去试试。”
不规则的金块在艾莉丝黑黑的手掌上闪着光。
她歪头意味深长地问夏桉：“没几个人知道你身上有金条，你不怕他们见财起意？”
夏桉压根没回答，只说：“我相信以丐帮…贵帮的能力一定有办法给我搞到身份落户，冲你用真容见我，以及那两个鸡蛋，我决定投之以桃。”
艾莉丝没说话，微笑打量他。
这个笑容和此前的有所不同，里面带着一股“你好天真”的韵味。
夏桉不喜欢奥德彪的脸。
“虽然你底子惊人，但也不至于往两个极端化妆吧？这里是青州，大隐于市，弄个黄种人长相不是更好？”
艾莉丝握着黄金片他一眼，转身直接走了。
【好感度+1】
“诶，别着急。”
夏桉在后面追着说：“兑换来的钱给我买几样小材料，剩下的让大伙买肉吃！”
【好感度+1】
“对了，留三块钱，晚上给馄饨大娘还回去。”
【好感度+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