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听到一串声音

我听到一串声音。

低低的急切的“嗯嗯嗯嗯……”仔细听，是伴有人在哭泣时“呜呜呜”的转折调。这声音不大，但发出得深沉，此刻是清晨5点多，好像是只有我能听到的方向和角度。

像一串呜咽着哭泣的手机铃声，伴随着持续的震动，跟那晚听到妈妈病房里的吊瓶警报声一样，我心里充满不安。

这声音像一个永远不会被接通的电话发出来的。

但那天早上5点多，我的电话震动响起的时候，我接通了，是爸爸通知我去医院，是爸爸告诉我妈妈肚子大痛不止的时候，就是这样低压着持续的震动伴随着我的呜咽。

那天的警报声最后在应急灯箱里被找到，今天的“呜呜呜呜……”转折的实在让人伤心，它似来自我的床头，那个我正梦着医生给妈妈做热灌注的地方。我再想注意听时，它却在6:06突然停掉，这是什么时间呢？是我出门去看妈妈的时间吗？还是妈妈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

每天7点多，妈妈的手机或许就是响起这样的铃声。我会问她昨晚睡的怎么样，早餐准备吃啥，什么时候吃。她会告诉我，她有时睡的好，更多的时候睡的不好，或者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早餐吃面的时候多，中间会加一段吃自己包的饺子的时间。当然，吃早餐之前她已经散过步回来，只要身体不痛，一早就能走到2万步去。但是，后面这段时间，她连床都起不来，就没有去散步了。7点多，她会问我昨天臻臻怎么样，有没有懂事些；问我睡的怎么样，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不开心。这些直挠心底的提问，每天早上都会来一次，不厌其烦，也不管我怎样回答，最后总要引到一个这样的结尾上，“要得嘞，都想开些，妹子啊，把自己过好就要得了。”

如果哪天我7点多没打电话过去，那我的手机一定会在8点多快9点的时候“呜呜咽咽，呜呜咽咽………”然后听到妈妈小心翼翼的问，没吵醒你的瞌睡吧？起来哒吧，慢点来吃饭不？好咯，我这时去买菜，你慢点来吃饭，等下子不要紧，开车一定要慢点，注意安全。

我这时候起来上个厕所，就起床了。

我再没有听到这样一串声音响起，我想我今后与妈妈的相处的岁月，就像是黑屋子里寻宝，突然间得到一个灵异的提示，找回曾经日日常常的一个碎片。黑屋子里总是空气稀薄，看到妈妈，听到妈妈，才能吸到氧气，我总是只能张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