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奇怪的乞丐
管星辰从那仿若深渊般的梦境中骤然惊醒，猛地一下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如细密的珠子般从额头、脸颊簌簌滚落，瞬间浸湿了他的前襟。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还深陷在那片神秘而恐怖的异位空间之中。在梦里，那两个身高万丈、遮天蔽日的巍峨虚影静静矗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一双双幽深得看不见底的眼眸，仿若跨越了梦境与现实的鸿沟，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叫他无处遁形。
“别怕，别怕，梦终究只是梦啊，它不可能影响到现实世界分毫，我又何须这般自己吓唬自己！”管星辰紧闭双眼，狠狠地咬了咬牙，双手握拳，用尽全力在心底给自己呐喊打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那里面还有未散尽的惊惶，但已多了几分决然。
他强撑着发软的身子下了床，趿拉着破旧的草鞋，走到墙角拿起那根被磨得光滑的扁担，双手稳稳地将木桶挂在扁担两端，稍微晃了晃，确保平衡。扁担压上肩头，发出“嘎吱”一声闷响，他微微弓背，调整了下姿势，便迈着有些沉重却坚定的步伐，沿着那条蜿蜒曲折、布满碎石与荆棘的山间小道，开启了又一趟下山的艰难旅程。
一路上，山林间静谧得有些诡异，只有他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不知走了多久，那条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溪流终于出现在眼前。管星辰加快了脚步，走到溪边，蹲下身子，双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泼在滚烫的脸上，瞬间，一股凉意驱散了些许心头的阴霾。他长舒一口气耐心地将木桶灌满。
重新担起沉甸甸的水桶，水随着他的步伐晃荡，溅湿了他的衣衫和裤脚，他却浑然不觉，一步一步朝着山上的菜地挪去。到了菜地，望着那片刚种下白菜不过两日、依旧毫无绿意的土地，管星辰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缓缓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摩挲着土壤，像是在与这片土地轻声交谈，询问它何时能给点儿希望。许久，他才轻叹一声，站起身来，端起木桶，细心地给每一寸土地都浇上了水。
忙完这一切，管星辰打开一个破旧的布包，那里面仅存的一文钱冰冷且硌人，仿若在无情地嘲笑他此刻的窘迫。他知道，若是再不赶紧下山去寻个谋生的法子，在这荒山野岭，等待他的就真的只有饿死这一条绝路了。这般想着，他再不迟疑，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洒在脸上，却暖不了心底的寒。他紧了紧肩上的扁担，转身向着山下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曲折的小道深处，只留下山间的风，还在轻轻呜咽。
当第一缕晨曦温柔地洒在千灵镇，这座小镇仿若从沉睡中缓缓苏醒，渐渐褪去了夜的静谧，展现出独有的蓬勃朝气。清晨的街巷，宛如一幅烟火氤氲的市井图，街道两旁，蒸笼热气腾腾，新出锅的包子白胖诱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茶摊老板手脚麻利地沏着香茗，清幽茶香袅袅飘散；卖热水的摊主吆喝着，为往来过客送上一抹暖意；还有那鲜嫩的豆腐，盛在木盒里，散发着阵阵豆香。此时，行色匆匆的大多是农夫模样的人，他们身着粗布麻衣，肩头扛着锃亮的锄头，面带憨厚笑容，相互寒暄几句，便大步迈向田间，开启一天的劳作。
管星辰漫步于这热闹集市，心中满是对生活的期许，不知不觉间，一座佛庙映入眼帘。这座庙宇，在周遭繁华映衬下，显得格外落寞。庙门斑驳破旧，朱漆剥落，裸露出岁月侵蚀的木纹。踏入庙内，空间狭小逼仄，仅有一尊泥塑佛像静静伫立，岁月的尘埃在它肩头堆积，仿佛为其披上一层沧桑的纱衣。因久无人供奉，烛台上残蜡凝固，香炉内灰烬清冷，整个庙宇弥漫着荒芜气息。
庙门左侧，一位老乞丐蜷缩而坐，他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补丁层层叠叠，身下垫着一根用布包着木棍，用以抵御地面的寒湿。一头乱发如枯草，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仿若镌刻着一生的困苦。管星辰见状，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酸涩，轻叹一声，似是对老乞丐境遇的悲悯，亦像对人生无常的喟叹。
他虔诚地步入佛堂，在佛像前停下脚步，恭敬地拈起几炷香，点燃、拜揖，眼眸低垂，双唇轻动，默默许下心愿。或许是祈愿生活的转机，或许是盼望世间的温情能多些眷顾苦难之人。礼佛完毕，他稳步走出庙宇，目光再次投向老乞丐，心中那丝不忍愈发浓烈。犹豫片刻，他缓缓伸手入怀，指尖摩挲着那枚仅存的、带着体温的一文钱，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轻轻放在老乞丐面前的破碗之中。钱币碰撞碗壁，发出清脆声响，在这清冷的庙前，宛如一曲人性的赞歌，短暂却动人心弦。
就在管星辰满心以为就此别过之时，老乞丐却猛地伸出一只手，如铁钳般紧紧抓住了他的右手。管星辰不禁一怔，眼中满是疑惑，脱口问道：“老人家，您这是要做什么？”老乞丐仿若未闻，双唇紧闭，浑浊的双眼深不见底。管星辰下意识地甩了几下手臂，试图挣脱，可那只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苦笑着说道：“老人家，不瞒您说，我此番下山，只为谋条生路，刚刚给您的那一文钱，已是我全部的家当，眼下身无分文了。”
良久，老乞丐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却透着几分探究：“小友，既然是最后一文钱，为何还要舍予我？”管星辰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此一问，他垂眸思索片刻，坦然回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瞧见您这般模样，心中实在不忍。况且，我今日下山若寻不到谋生的差事，就凭这一文钱，也撑不了几时，倒不如给了您老人家，能解一时之困。”
老乞丐听闻此言，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瞬间愣住了，那饱经沧桑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少顷，他回过神来，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寂静的街巷回荡，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投来异样的目光。管星辰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尴尬不已，此刻，找工作谋生的念头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心一横，索性带着老乞丐挤出人群，快步离开了千灵镇。
出了镇子，管星辰满心的困惑，一路上不停地追问老乞丐究竟意欲何为，可老乞丐仿若陷入了深沉的缄默，双唇再未开启，那只手依旧紧紧抓着他不放。管星辰又试着甩了几次，却依旧徒劳无功，他长叹一声，心中满是无奈，只得带着老乞丐踏上了上山的小路。
行至山腰，那片广阔无垠的桃林映入眼帘，此刻，桃枝上还未绽出花朵，略显荒芜。老乞丐的目光被桃林吸引，脚步一顿，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转头望向管星辰，眼中满是疑惑，问道：“你种这般大面积的桃树林，所为何事？”
管星辰面露坦诚，微微摇头，解释道：“老人家，实在抱歉，这片桃花林并非我所种，我前些时日刚在山顶醒来，见此处无人，便暂且住了下来。这桃树林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老乞丐眼神闪烁，避开他的直视，连忙摆手回道：“没……没什么，只是觉着，能种下这一大片桃林的人，必定意志坚定非凡。”可那言不由衷的意味太过明显，管星辰如何听不出来，但他生性豁达，觉得这事儿与自己并无多大干系，便也不再追问。
待到山顶，正值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管星辰带着老乞丐来到木屋前，他望着老乞丐，真诚地说道：“老人家，虽说我不清楚您跟着我到底有何目的，但我能感觉到，您对我并无恶意。您孤身一人，又是个乞丐，往后便在这儿住下吧。我身强体壮，打地铺就行，您睡床上。”老乞丐依旧没有言语，管星辰见此，便当作他默认了，转身进屋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