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朴且大气的农业大楼矗立在金雀花道路的中央，斑驳的青灰墙砖和在缝隙中自由舒展的爬山藤装饰着大厦的外墙，和周围那些装饰精巧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增添了几分生命的气息。
当然，以麦克斯韦这位维多利亚地地道道的伯爵的视角来看，只有一个词能形容：“破旧”，他敢打保票，如果有钱维修大楼，住在大楼里的那些社会公仆可不会抱着所谓的古朴不放。
“好了，进去吧。”老人张开双臂，让女仆整理了自己的衣领之后，在对方的搀扶中缓缓走下了马车，“去迎接一下我们未来五年的同事们。”
农业大楼内部，数不尽的西装革履的文员正忙碌地在房间与房间之间走动，由不得他们不紧张，今日是那位“老伯爵”麦克斯韦第一次莅临农业部的日子，若是他想拿自己负责的数据或者项目开刀，那可就全完了。
在忙碌的大厦之中，仅有一人悠闲地坐在顶楼大臣办公室的座椅上，一边向下饶有兴味地审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也不品尝。“看起来手艺不错，查理。”
在他身旁，一位年轻的公务员正紧张地盯着墙上的挂钟，“文森特先生，已经快要到大臣上门的时间了，我们还不下去拜访他们吗”
“查理”听见身旁年轻的查理那略带紧张的声音，文森特紧皱起眉头，不满地将手上的咖啡轻轻放在大臣的办公桌上，“我明白，你还是第一次就任大臣助理，经验不足，我现在给你一些建议。”
查理恭敬地低下头颅，“您请说。”
容不得他不恭敬，自己面前的这位文森特可是农业部门的秘书长，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整整十五年，毫无疑问是大臣之下的第一人，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要比五年一换的农业大臣更熟悉这个部门里的事务。
“查理，你知道到底是谁在维护伟大的维多利亚帝国的繁荣昌盛吗？”文森特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个看似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听见文森特的问题，查理先是一愣，随后小心翼翼地说，“大臣们？”
“不是。”文森特摇了摇脑袋。
“那，议员们？”查理又把头颅埋低了几分，与文森特的肩膀几近平齐，“难不成是我们？”
“也不。”文森特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是对查理的答案感到满意还是不满，他语重心长地看着查理，“查理，真正的支柱是这里。”他朝着自己的身下指了指。
“您的意思是，地板？”查理瞪大了眼睛。
“是制度！”文森特脸色一黑，“是这个由公务员支撑起来的庞大政治体制，无论是你还是我，不过只是这个巨大机械的一枚齿轮而已，我们对体制至关重要，但也不是非我们不可。”
“那……大臣在这套体制里占什么位置，文森特先生？”查理有些疑惑。
“大臣？”文森特撇着嘴咋舌道，“他们是披在这台精密机器上的布料，避免我们的民众发现这个惊人的事实，你也可以简单理解为，没有他们的位置。”
“那文森特先生，为什么要隐藏”查理的话还没有说完，文森特就举起左臂打断了他的询问，“好了查理，挺起胸膛准备一下吧，我们的大臣应该就要进来。”话音刚落，文森特已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朝着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几乎是在文森特站在门口的瞬间，随着“嘎吱”一声木门被轻轻拉开，一位被绿发女仆搀扶的老者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就是我的秘书长和私人助理？”
“是的，大臣”文森特微微弓腰，不卑不亢道，“我是您的秘书长，文森特。”
“大臣”查理有些紧张地猛地鞠躬，结果忘记了自己面前的办公桌，在咚咚两声之后，他捂着脑袋，“嘶，我是您的私人助理查理。”
“哦，查理，看起来是个有活力的好小子。”麦克斯韦微笑着绕过文森特，慢慢靠近查理，“看起来你有些紧张，去找点冰块冷静一下吧，顺道给你头上的肿块也冷静冷静。”
“是的，大臣”查理又是猛地鞠躬，结果不出所料，在熟悉的咚咚声后双手捂着脑袋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请原谅，大臣。”文森特黑着脸朝着麦克斯韦躬身，“查理他……”
“可以理解，我当年第一次被女王召见册封为骑士的时候也是那么紧张”麦克斯韦低着头，看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咖啡和咖啡旁边明显的圆形水渍，不动声色地坐下，挥了挥手，碧翠丝就会意地端起咖啡离开了办公室。
“文森特，尽管你我之间是上下级关系，但你也不必那么拘束。”看着依旧在门口躬身的文森特，麦克斯韦淡淡道。
而文森特只是慢慢挪到了办公桌前，“是的，大臣。”
“对了。”麦克斯韦并没有急着过问农业部门的事务，而是伸出自己枯槁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现在需要你去办个事。”
“什么事，大臣？”文森特依然垂着脑袋，但是身子已经绷直了。
“我早上坐车路过了政府的马车部门，没有看见一位马车夫，看来部门里的工作还是太多了，这样，我这里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给他们，他是个不错的车夫，还能自带一辆优秀的马车。”
文森特在心里暗骂这个老头的无耻，什么偶然路过，什么好心推荐，他又不是不知道，马车部门总部在城南，麦克斯韦要是想“路过”马车部门，得横穿整整半个灵顿，他就是坐不惯政府的马车，准备把自家的车夫挂靠过来，既不用被人说特立独行，还能少发一份工资，真是个老吸血鬼！
尽管心中暗骂，但是文森特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矜持，他挺胸抬头道，“抱歉，大臣，马车部门是隶属于交通部的，我想您如果想要给马车部门推荐的新人的话，可能得和交通大臣商量商量，且作为秘书长我需要提醒您，我们的政府秉承廉洁且透明的原则，为那位您特别看好的马车夫提供职位是一件极具魄力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