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养锋
拳口玉瓷碗，满盛羊脂油。
只是这油并非真的羊脂膻油，反而倒是清香扑鼻，稠而不凝。
李桐面上虽然平静，但心中却翻江倒海。刚刚面前的太清弟子所简短介绍过，此物名为剑油，是用来养护经脉丹田，有稳固五脏六腑的作用。
但这可不是平白落在众人头上的好事，这意味着养剑弟子们要履行自己的义务——以身养剑了。
在此之前李桐也隐约有些猜测，如今倒也解释的通了，为什么他们这群养剑弟子不事杂务，却可以享受修行资源。
以身为鞘，炼养剑丸，这便是代价。
可到了这个地步，李桐也没有愚蠢到认为自己享受了如此久的好处，自己还有拒绝的理由。
在站在面前的太清弟子逼视下，他端起那碗温热的剑油一饮而尽，这油进口时如饮清泉，甫一入喉便粘稠浓厚起来，随即往四肢百脉扩散而去。
李桐只觉有些腻闷，肺腑似乎变得沉重了些，倒也没什么特别不适。而接下来这些太清弟子们便依次退开，徐仙师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道童，一位捧着着大匣的道童，那匣子比他还要大上不少，却不见他有吃力样子，另一位则是名小坤道，正手持名册墨笔不断勾画。
徐仙师还是那鹤发仙髯的模样，轻言询问持册童子：“微予，巽六房的剑胚都是哪些？”
名为微予的持册童子连忙翻看数页，随即回报：“禀徐真人，巽六房的三名养剑童子都是纯阳之身，修炼的进度也是最快，所以安排的是乾阳剑胚。”
“不错，子甫师侄难得走眼。”徐仙师将目光转向了李桐，目露欣赏之色：“你晚来不少时日，居然能够后起直追，看来你于剑道天赋上确是上乘。”
随后他袖袍一挥，身后大匣中飞出三枚小匣，匣盖自开，从其中飞出三叶耀目剑光，不等李桐反应，其中一叶方寸剑光便一闪而逝，从他喉头直入他腹中。
李桐初时只觉凉意顺流而下，片刻后又有炽热之意从丹田而起直冲天灵，那感觉犹如吞下了个阳明烈日，只是那滚滚热浪竟如利刃一般，在他的肺腑筋脉间来回攻伐。
如此酷刑般的剧痛下，李桐也忍不住浑身颤抖，咬牙间汗如出浆。而旁边的白渡已经满地打滚，痛的惨叫不止，谢茂倒是一声不吭，只是额上青筋显露出他并不轻松。
这疼痛感如潮似浪，不断冲击着李桐的意志，令他几欲昏厥。
而就在这时，或许是本能使然，李桐体内的真炁下意识的按照养剑经中所载自发运行，如此这般，竟使得他逐渐神志清明。
“看来是熬过一劫！”
李桐心中刚浮现如此想法，那乾阳剑意突的又起，这次不由他咬牙坚持，直接令他痛的晕厥了过去。
如此反复数次，李桐在醒来与昏迷中不断循环，几不知时日，只依稀记得有杂役弟子来为他们擦拭身体，灌下新的剑油。
浑浑噩噩间，李桐不由心生忧怖，可又被他以静心压住，不消说，这定是心魔关来袭。
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他的修为在缓步提升。
等到李桐彻底清醒过来之时，正于月至中天，李桐翻身坐起，旁侧的白渡还在不省人事，而谢茂不知何时早已端坐蒲团之上。
体内依旧是剧痛不止，只不过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更像是有人拿着滚烫的烙铁寸寸从经脉之上熨贴过去，只有不断运行敛剑篇的心法才能勉强压制疼痛。
或许将敛剑篇修行至圆满，经脉肺腑都坚不可摧时，自己才能摆脱这无边苦痛吧。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修炼到敛剑篇大成，就能够不再受此苦楚？”冷不丁的，谢茂突然开口向李桐言语道。
李桐忍痛开口，只觉嗓子犹有刀磔：“道兄又有何见教？”
“你剑道天赋斐然，晚数月来此都几近赶上我，说是见教倒是不敢。”谢茂一改往日的桀骜，而是将神光内敛在深邃双瞳之中：
“只是突破敛剑篇后，便是养锋篇。顾名思义，练到此篇之时，便要用自身剑炁蕴养那丹田中的剑胚。届时那剑胚越发强盛，剑意四溢间只会令人愈发苦痛。”
李桐咬牙：“难不成就没有解决之法了？”
“自然是有的。”谢茂不再收敛眼中神光，周身那股桀骜不驯之意再现：
“那便是将那剑丸养成，让仙长们以秘法取出。那时候留得一身剑体，一脉剑炁，便是伐骨洗髓，再塑根基！如此，才能望那些天骄之项背。”
谢茂长叹了口气：“李桐，我倒是小觑你了，如今就看这养剑庐中，能有几人踏入道途，又有几人身死殒命吧。”
李桐无言，也只能如同谢茂一般入定修行起来。
至此日之后，谢茂一改往日里冰冷性子，反倒是指点起两位同窗起来，连白渡也一改初见时对他的印象，与他关系融洽了几分。
自从他们吞入剑胚之后，太清供应的仙材又多了不少，除去寻常的灵米仙汤，镇痛固体的剑油自是每日都有，甚至还有些乾阳宝丹、培元仙果。
“不错，若说养锋篇何时突破最好，自然是跨入内景境之时。”谢茂喝下剑油之后，淡定服下一颗玉阳丹，与两人继续说着。
“内景之前，真炁淡薄，不足以养固剑胚。可突破内景后，凝练的剑炁太盛，又会过于助长剑胚，恐破开丹田，自戗道体。
唯有刚突破内照镜之时，凝练多少剑炁，便灌注入剑胚多少，方才能恰到好处。”
李桐听完也是不由点头，养剑经中对此也有所提及，不过并未像谢茂这般讲说来由。
接下来趁着剑油还能抵住疼痛之时，谢茂将其中细节关窍与两人细细说来，这些便是养剑经中未曾提及的部分了，乃是谢茂族中为他总结出的要诀。
李桐听罢，也不知如何去谢，只能是按下感激之情，勉力修行。
接下来几日，庐中之人也是陆续有太清弟子进出，李桐等人知晓，每次他们来，皆是要收走一具尸首。
这些太清弟子皆是身着白色道袍，还在童子间落得个“白无常”的绰号。
一日，李桐夜半于修行中疼出了入定，睁眼却见谢茂正望着面前一口未动的仙材发呆。
“老谢，怎得了？”
谢茂淡笑一声，将那些仙材都推予了李桐：
“我要突破养锋篇，若成，这些好物我便用不上了，若不成，我自是......”
谢茂闭口不言，李桐也是明了其中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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