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关于忽悠投资人这件事

骑上从废品回收站买来修好的自行车，徐浪灵活地在老破陈旧的街道中穿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第二纺织厂家属小区”

门卫大爷早就认识这个他，笑呵呵推门放行。

第二纺织厂的家属小区是典型的筒子楼，现在看上去已经显得拥挤和老旧。

徐浪站在熟悉的门前，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忐忑。

就是在穿过来之前的某个夜晚，18岁的自己大声说着“军工”“实业”什么的，少女的睫毛随着眼睛忽闪着，眼里充满憧憬地看着他。

徐浪看到的是前往蓉城以后全新的生活，是投身报国的光荣之路。

宁雪心中除了对大学生活的期待，也有和喜欢的人终于能够顺理成章在一起的愿景。

不管怎么看，都是在最好的年纪最好的相遇。

然而谁也没能想到，仅仅是一次短暂的分离，就换来了永远的诀别。

“笃笃”

筒子楼的隔音不好，徐浪很快就听到了门后的脚步声，心不由得感到有些紧。

但当那个扎起头发，系着围裙的身影出现时，长久的思念终于到达极致。

宁雪推开门，吐出半截的“谁”字又咽了回去。

按照时间，他应该已经坐上去蓉城的火车了啊。

看着眼眶微红、有些手足无措的徐浪，宁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走了吗。”

“我不走了。”

两人近乎同时说出口，然后都默契的沉默了几秒。

“我和老陈说了，今天开始办停薪留职，先留在塔县。”

少女的脸颊微微鼓起，眼中带着些许惊愕：

“你不去蓉城了吗？”

说好的和她一起去蓉城，难道现在要反悔吗？

徐浪没有回答她，而是贪婪地扫视那张时隔三十年再次出现在眼前、还带着青涩的年轻脸庞，终于忍不住一下将她拥在怀中。

少女的脸颊还有着可爱的婴儿肥，身上散发着清新而独特的淡淡香味，现在更是完全充斥了他的肺腑。

宁雪被他的突然举动最开始有些被吓到，但很快安定下来，红着脸使劲把他往外推。

“快放手，还开着门呢。”

徐浪果断抱着软乎乎的少女进屋，然后刚带上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宁母。

宁母本来背对他们在掐菜叶，一转身就看到了拥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女人的眼睛从短暂的疑惑到震惊，紧接着微眯起发动死亡凝视。

“……”

宁雪：别过头（捂脸）。

差点忘了，现在两人应该还在拉手的暧昧阶段呢。

虽然宁母已经默认他们慢慢发展，但母の目前这种事还是太超前了。

顶着宁母看野猪的目光，徐浪松开宁雪，厚着脸皮上前打招呼：

“阿姨，我跟宁雪说先不去蓉城了。”

“不走了，那你……”

俩孩子闹别扭了？可看不出来啊。

看徐浪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要说一样。

宁母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

“刚好小雪在做饭，就留下来吃吧。”

抓住台阶的宁雪赶忙红着脸逃进厨房，徐浪也紧随其后进去帮忙。

来宁家不是一次两次了，徐浪倒也算得上轻车熟路，在厨房打下手完全不像宁雪以前看到的那样生疏，不一会儿所有菜就都上了桌。

宁雪父亲死得早，但宁母娘家条件很不错，加上宁父留下的积蓄并无太大生活压力。

所以招待午饭还算丰盛，一盘辣椒炒腊肉、一盘青菜、蘑菇炒肉丝还有蛋花汤。

当然这是因为有徐浪在，不过即使这样也算得上很不错了。

母女有积蓄，有娘家的帮助，也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概应该是很令人羡慕的家庭吧……

徐浪又想起了重生前锁定的几个嫌疑人，基本可以确定是熟人作案，连当时的办案警察都很确定。

但迫于没有明显证据，那个年代通讯也很不发达，硬是让凶手逍遥法外。

“阿浪，那你准备在哪工作？”

饭桌上，宁母好心地问询工作问题。

徐浪这孩子在她记忆里还是很不错的，一直以来都有些早熟，敢停薪留职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不过出于对女儿的关心，她还是不介意帮一点小忙。

“我打算先留在这里，做外贸出口的生意。”

外贸出口？

母女俩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在这个年代的内陆小县城，“外贸”就好像二十年后的“区块链”“AI”一样，听上去就是高大上的东西。

当然，还有面对未知领域的不安和迷茫。

宁雪随口问道：“出口，我们能出口什么啊。”

塔县特产什么，黄花菜？还是牛肉丝？

“飞机！”

徐浪直接拿出前世给领导画饼的架势，开始吹起牛来：

“你们知道米国那片地吧，那叫一个地广人稀，美国农场就几千亩，开车都要半天。

他们又要巡视农场又要打药，那就得用飞机，那种轻型小飞机。

干农活又快又方便，去哪儿也容易，买的人特别多。

我们620基地是搬走了，但还有很多厂留下来了，鼓捣一下小飞机一点问题都没有。

出厂是人民币，卖过去就是美金，一架飞机就是几万美元！”

飞机？美元？

母女俩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赶忙问道：

“塔县的条件，能造飞机吗？”

“当然能，你们想啊，620基地以前那是造火箭的，飞机比火箭可容易多了。

再说小飞机就是几根钢管焊起来，再贴上木板，有的还是用布蒙着，家具厂都能弄。

发动机摩托车的凑合就行，比汽车都简单。我们厂子里那么多师傅，抽个空一下就弄出来了。

我上网的时候就聊了个美国网友，他家就是大农场，米国那物价飞机太贵了，农民都买不起，每年打药都得请好多黑人开农机，又赶又贵。

米国农民也辛苦啊，急需国内生产便宜又好用的小飞机，需要我们支援米国农业啊！”

一听到“支援”两个字，两人都“嘶”了一声。

夭寿啦，米国农业竟然到了需要咱支持的地步啦！

借着前世的经历，徐浪火力全开向她们展示了出口小飞机的广阔前景，好像造飞机比摩托车简单，随随便便就能挣到钱一样。

对国外毫无认知的两人听徐浪有模有样地描述国外农业，完全进入状态频频点头，竟然真有信了三分的意味。

没办法，抓住别人的知识盲区以及借助这个年代的信息差，忽悠实在是太容易了。

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但母女都被出口飞机的美好前景吸引住，宁母顺理成章地问道：

“那飞机到底怎么造呢，还是需要厂子和机器吧。”

来了，重头戏来了。

徐浪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资本是需要原始积累的，自己的那点家当可不够支持旋翼机研发。

而能够找到最容易说服的天使投资人，似乎也只有宁雪小富婆——的妈妈了。

……

走出宁雪家门，徐浪有些不敢回头和她们打招呼告别，挥挥手就赶紧跑路了。

即使是抱着善意的目的，但当宁母把存折交给他时，徐浪还是感觉有些脸热。

这可真的是血汗钱……

年轻小伙以投资为名，从准女友和岳母那里拿到大笔巨款，搁互联网时代消息刚传出去反诈大队就上门了，自己绝对会被当作骗子。

回想起那两双支持和希冀的眼睛，徐浪发誓绝不能失败。

他可是拿出了以后保健品团忽悠老太太的手法，承诺了100%以上回报率，直接把大小两个女人砸得眼冒金星。

存折里有11800元巨款，都是宁父早年去疆省打工存下来的，宁母给他的估计至少占她们存款的三分之一。

比想象中容易太多了，不禁又让徐浪想起了那桩不久后的惨案：

宁雪母亲尸体被发现时，同时宁家的存折、现金首饰也全都失踪了，按公安评估总计约6.2万元的巨额损失，几乎瞬间掏空整个家庭。

其中绝大部分是存款，而且案发前后两天内就被异地分开取出。

考虑到财物消失的如此干净，警察曾经设想过一种可能：

凶手用某种手段骗取钱财后被宁母发现，追击时凶手最后激情杀人。

这种作案手法熟人可能性最高，一般临时起意的凶手不会拿存折。

但问题是大部分亲戚都排查过基本没问题，所以才疑点重重。

而随着宁雪接受不了打击自杀，沉浸在悲痛中的徐浪也错失了黄金追凶时期。

如此轻易地拿到准岳母天使投资，恐怕未尝没有她戒心太低过于容易相信人的原因。

想到这里徐浪不禁安慰自己，反正早晚要被骗，他暂时代为保管也是为了她们好……

接下来他要确保每天都去找宁雪，她们接下来突然接触到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不过现在的徐浪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美少女的软饭是真的好吃啊。

这笔钱拿在手里实在太烫手，回到家的徐浪甚至都睡不着觉，干脆穿衣起身，骑上车往7701厂区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