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群星闪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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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宋仁宗的仁

宋仁宗是宋朝第四位皇帝,论能力,他不如宋太祖雄才大略,论学问,他不如宋徽宗多才多艺,但论生前死后的名声,他却是宋朝十八帝中最好的。在位四十二年,执政宽简、为人温良,他把一个“仁”字,贯穿于治国安邦全过程。

他对下人很仁慈。一个暮春时节,宋仁宗在御苑散步,一段时间后,身边的人发现他频频回头张望,却又什么也不说,不知什么意思。回到宫里,他急匆匆地对宫女说:“好渴,快帮我端水来喝。”宫女奇怪地问:“陛下为何不在外面取水喝,而忍渴这么久呢?”他边喝水边说:“我回头找了多次,没见掌管茶水的当值侍吏,又不便询问,倘若一问,侍吏必受责罚,故忍渴而归。”有一次用餐,他正吃着,突然咬到了一粒沙子,牙齿一阵剧痛,他赶紧吐出来,还不忘对陪侍的宫女说:“千万别声张我曾吃到沙子,这可是死罪啊。”对待下人的过失,宋仁宗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不适与难受,而是下人因此而可能带来的罪责,可见他的确很仁慈。

他敬畏自然。有一天早起,宋仁宗对身边的侍臣说:“昨夜阅奏章很晚,后来感觉饥饿,特别想吃烧羊。”侍臣问:“何不安排人做来?”宋仁宗说:“你不知道吗?每次听到宫内有什么需要,坊间便以为这成了定规,纷纷制作。我担心要了烧羊后,百姓会夜夜宰羊,长此以往,必然暴殄天物,我怎能不忍一时之饥,而开启无穷杀戮呢?”让人感到他对自然的敬畏是那么真诚,充满人性关怀。

他对言论很宽松。至和二年(1055),宋仁宗重用青州知州张昪为侍读学士、御史中丞。御史作为天子的耳目之官,其职责是纠察百官,张昪因对某些决策有看法,连连上书批评“二府”(宋以枢密院掌军政,称西府;中书门下掌政务,称东府,合称二府,为最高政务机构)大臣,久而久之,宋仁宗颇不耐烦,对张昪说:“你出身孤寒,为何不断上章批评朝廷重臣呢?”张昪毫不在乎宋仁宗的情绪,反问道:“我自布衣而至近侍之臣,曳朱腰金,妻子满堂。怎么能谓之孤寒呢?像陛下您才是真正孤寒呢。”宋仁宗问何故,张昪回答说:“陛下虽贵为天子,但内无贤相,外无名将,持禄养望者多,赤心谋国者少,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孤寒。”把自己比喻成孤家寡人,这比责骂还过分,然而宋仁宗不予追究,“优容之”。

宋仁宗一朝,没有“文字狱”。相反,他还非常痛恨“深文周纳”,即罗织材料、陷人以罪的行为。宋代魏泰在《东轩笔录》卷一中说:“仁宗圣性仁恕,尤恶深文,狱官有失入人罪者,终身不复进用。”当时,一个举子给成都知府献了一首诗,中有:“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意思是只要守住剑门关,用火烧掉入川必经栈道,西川(即西川路,治今四川成都)就能割据一方,鼓动成都知府与宋朝分庭抗礼。这无疑是一首反诗,吓得成都知府赶快把举子捆绑至京,上章请求宋仁宗治罪。宋仁宗了解后却哈哈一笑,说:“这不过是老秀才急于求官而做出的荒唐事,不足以治罪。可安排他去偏远小郡,出任司户参军一职。”写反诗的不但没受到惩罚,反而在皇帝那谋得了官职,可见言论的宽松和自由。

他对大臣很包容。宋仁宗宠幸张美人,张美人的堂伯父叫张尧佐,进士出身,在地方任过推官、知州,在朝中任过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张美人想光大自家的门楣,多次吹“枕头风”,希望宋仁宗提拔自己的堂伯父出任宣徽使(官名。宣徽院长官,宣徽院分南、北院,使亦分南、北院使,事简官尊)。有一次在朝堂之上,宋仁宗把提拔张尧佐为宣徽使的方案抛了出来,谁知,监察御史(官名,隶御史台察院,主弹劾事,简称御史、察官等)包拯当场表示反对,使宋仁宗的提议未获通过,而且包拯说话时,由于情绪激愤,唾沫星子还溅了宋仁宗一脸,弄得他很没面子。后来,当张美人问及堂伯父出任宣徽使一事办得怎样时,宋仁宗没好气地说:“你只知道要宣徽使、宣徽使,难道不知道包拯是御史吗?”

宋仁宗继位之初,因为年少,便由皇太后刘氏“垂帘听政”。当时,太常博士程琳为了巴结刘太后,竟向她献《武后临朝图》,暗示她效仿武则天,废除少年天子,取而代之。刘太后认为这不合常理,有负祖宗,严词拒绝。宋仁宗亲政后,有人以此为由弹劾程琳,宋仁宗不念旧恶,一笑置之,说程琳不过是为了向太后表达忠心罢了。不特如此,他还认为程琳“有才器,能断大事”,连连提拔重用为三司使、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官至副相,程琳显赫一时。

君主制度赋予皇帝以至高无上的权力,一闪念就能断人生死,于是产生了许许多多残酷无情的暴君。而宋仁宗盛德大度、宽容有加,算是这种制度下的特例。他之所以一以贯之地怀仁、施仁,源于他有一颗敬畏之心,敬畏自然、敬畏生命、敬畏手中的权力。一个皇帝,最怕的就是缺乏敬畏之心:不畏天,势必天灾不断;不畏地,势必寸草不生;不畏生命,则尸横遍野,生灵涂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