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子夜袭
“给！”老乡从怀里变戏法般的又掏出一瓶酒，自己先尝了一口再递过来。
“也是战利品，这味道比不上咱们的烧刀子，但也比没有强，晚上湿气重，喝两口提提神。”
老焉接过来喝了一口，
“噗~”
“这什么味儿啊！咋这么难喝？”不是老焉矫情，实在是喝不惯，这酒味道寡淡不说，还有股子怪味，要不是老乡跟自己是过命的交情，他甚至都怀疑里面加料了。
“娘的，你个瘪犊子玩意儿真败家，这是鬼子的清酒！不喝就给俺留着！”老乡一把夺过酒瓶，一仰脖子就死命灌了几口。
打了个饱嗝后小声问道，“我说，你爹咋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在当时中国的农村，大部分老百姓家里的孩子，名字都是随便取的，有点名贱好养的意思，叫什么“狗剩”“狗蛋”的挺多，但叫什么老焉的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老焉解释道，他爹姓严，虽然生活在河南的小山村，但靠着祖上种豆卖豆腐的营生也算能勉强填饱肚子。
只不过老焉打小就胆子不大，被人嘲笑“焉了吧唧”的，焉和严又念起来差不多，这绰号一来二去竟成了他的名字，原来的名字反而都记不住了。
“你这名字不错，在队伍里容易记。”老乡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万一阵亡了，要写个名字就难了。
不过这种晦气话还是少说为好。
老乡也跟他袒露了一些自己的情况，他投奔西北军后本来都已经当上连长了，就因为在一次破城后撞见了营长糟蹋人家才十岁的闺女，实在看不下去就跟营长干上了。
最后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了，那营长被老乡手起刀落，脑袋搬了家。意识到闯了大祸的他，当然不可能再呆下去，于是当夜就跑了。
“那咋又回来了？不呆在家里好好孝顺老娘？”老焉嘟囔了一句，这才发现自己问的好蠢，自己不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被抓来了？
“干，你以为老子不想啊？等回家后才发现，村里遭了天杀的匪患，早全部死逑了。”
老乡说到这里，眼中竟噙满了泪花。
他不愿被老焉看见，用袖子胡乱擦了两下，“娘的，夜里的风真大。”
本来老焉还想问再后来呢，却突然被一声冷枪打断，紧接着就是一阵“板载”声传来。
“不好，鬼子偷袭！”
老乡立刻摁下老焉还想支棱起来的脑袋一起趴下，紧接着就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子弹朝这里扫了过来，几个没有反应过来的新兵瞬间就被撂倒。
这还没完，几颗摘掉了拉环的香瓜手雷从多个角度丢了进来。
老焉见识过鬼子的香瓜手雷，可比自己这边的拉弦手榴弹威力大多了，心里一阵绝望。
完逑了！
在这关键时刻老乡及时把瘫软在地的老焉拉到战壕的外面趴下，几声巨响后，躲在战壕里的兄弟又被炸翻了不少。
眼瞅着火光中冲出几个头扎膏药条面目狰狞的鬼子兵，长枪上的刺刀依稀闪烁着瘆人的寒光，令人肝胆俱裂。
“弟兄们，不拼也是个死，跟狗日的拼了！”关键时刻大嗓门连长带头拼了上去。
老焉跟老乡见状也瞬间变得血脉喷张，胳臂上的青筋一条条暴出，抓起各自的大刀片子朝冲过来的鬼子扑了过去。
其它原本已经吓破胆打算逃命的国军士兵一见长官和老乡等人带头反击，也一个个被激起了血性，大喊大叫的往回发起了绝地反冲锋。
在来这里的路上，长官们没少跟大家伙介绍鬼子的残暴。
被抓住了生不如死，直接砍头算你的造化，剥皮抽筋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宁可拉弦一起上路，也绝对比当俘虏强。
所以大家为了活下去，都只能掉头拼命。
一时间阵地上人自为战，厮杀声不绝于耳，
鬼子强在有备而来，搏杀技艺精湛，而这边胜在人多不要命，竟也拼成了胶着状态。
因为双方扭打了一起，炮兵等重火力都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
完全就是看谁更不要命，谁更能玩命了。
鬼子虽然精悍，但发起夜袭的人并不多，国军这边又是来了一队增援人马，鬼子一看情况不妙，这才仓惶退了下去。
这次夜袭让国军损失不小，虽然大嗓门连长提醒过鬼子可能夜袭，但布置的哨兵还是被鬼子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要不是躲在角落里的暗哨在临死之前放了一枪示警，今天这个情况可就凶多吉少了。
看得出来，他本来是想要训示一番，但看到弟兄们伤亡极其惨重，本来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只能从口袋里拿出仅剩的小半包烟，向前来增援的兄弟部队表示感谢。
“刘团副，您要是没带弟兄们赶到，阵地可就多半保不住了。”
“哼，赵连长，你这阵地怎么守的？旅座跟咱们三令五申，鬼子有夜袭的习惯，你倒好，这防务如同放屁！”
老焉看的真切，别看大嗓门连长在连里说一不二，但此刻在领章上烫着两杠两星的长官面前，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活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在那里接受批评教育。
等刘团副他们走远，他则又是回到连里吆五喝六起来。
对于这些，老乡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见他坐在战壕里的弹药箱上，有滋有味的吸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烟锅。
对于战壕里遍地的死尸和血污脑浆浑然不觉，这点就让老焉等人敬佩不已，心想这应该就是戏文里唱的“大将风范”。
这一夜鬼子没有再发动夜袭，新兵们在忐忑不安中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宿。
待到伙夫们送馒头上来，大家的士气才高昂了起来，这些饿惨了的士兵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哄抢，自然又是少不了一顿鞭子伺候。
长官们要求，必须老老实实排队！
吃饱喝足后，从面生的伙夫门口中得知，昨天晚上鬼子的炮火把师部的后勤处给炸了。
炊事班的兄弟们一个都没活下来，今天这顿饭还是从别的部队匀过来的。
听到这话，老焉等人都被惊的没有了笑容，
原来以为炊事班是个肥差，不仅不用挨枪子儿，还能多吃多占，没想到一样会挨炸。
大家更加意识到战争的极端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