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首唱
路长远没想到只是为顾北送个信,竟有这么多的波折。
他先是去了歌舞团,得知珞可已经跟着团里的大巴去了剧院,又匆匆回到剧院,找了一圈问了一圈,又都说她没跟车,再又回歌舞团找——
正当他怀疑人生,觉得这信也不是一定要送时。
他发现:其实可以打电话的。
转辗反复,总算把信送到了珞可手上。
“顾北给我的?”珞可接过信封,疑惑地看着路长远,她与顾北一直在短信联系,顾北一句也没提过此事。
“嗯。”路长远皱眉,点点头,送信这差事打死不做第二回。
“谢谢二舅。”
“……”
路长远闻言挑眉,现在“路叔叔”都不叫,改了口叫“二舅”。他们发展得挺快啊,没想到。
想来那沉默寡言的书呆子外甥是不会花心思去追女生的,更多的是珞可主动。
长得帅还是很有用的。
路长远摸了摸口袋,忘了准备红包,这改口费下次再给吧。
珞可压根儿不知道还有改口这么一说,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信封上,借口团里还有事,便急急离开了。
路长远摇头,这珞可也是马虎,团里有事,你往外跑干嘛?完全是南辕北辙。
只是,待要喊她时,人影早已消失。
跑得还挺快。
……
珞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开信封,只是一张薄薄的信纸。
展开,是一首诗。
王羲之的行书,飘若浮云,矫如惊龙,融合了遒劲与柔美。
顾北只学了半点皮毛,也是十分漂亮的,看上去笔势连贯,流畅自然,宛若舞蹈,充满了节奏感和韵律美。
“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
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
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
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
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
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
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
我们老了,我在来生等你。”
砰砰砰——
珞可心跳得厉害,仿佛一只小鹿在胸膛里面来回撞击。这顾北,写的只是日常的文字,简简单单的,有手就行,但组合起来,却让她仿佛看到了将来的一生。
“炊烟”“门口”“夕阳”“山边”“叶子”“树下”写尽了现实,“月儿”“十五”“细雨”“伞下”“流水”“河畔”道尽了浪漫,这样的生命又怎么会累?
珞可一直觉得诗是晦涩难懂的,无论是古诗,还是现代诗,小时候看时,爸爸妈妈还会给她讲解,依旧听得她云山雾罩。才一两句话,去仿佛道了千言万语。
珞可有时候会想,这些诗人既然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为什么不直接长篇大论地写出来呢?
倘若现实中也是如此,那些与诗人生活在一起的人,该有多累?
顾北却不一样,他的诗珞可都有看,每首都简单直白。
她原以为是自己小时候学识不够,现在长大了,自然知晓。待看其他人对顾北诗的评价,她才发现是自己浅薄了,还是啥都不懂。
现在这首诗,不会也有什么隐藏信息吧?
珞可看了又看,靠近看,放远了看,举起来看,让阳光透过纸张,晕上一层光圈,蒙在头上闻着看……
终于,她悟了,顾北就是字面意思,哪有那么多的引申、隐喻、诠释、表现、转折、递进、因果……
都不过是看诗之人的臆想。
顾北,他本来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人。
正当她打算给顾北回信息时,顾尧秋的电话打了过来:
“去哪了?彩排快开始了,你要第一个上台。”
珞可道:“我刚出来上厕所,马上回去。”
“嗯嗯,快点。”
珞可挂了电话,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珍之重之的放进口袋。
……
姜婉今天的视线一直在逡巡着珞可。
刚刚看她接了个电话,急忙跑了出去,没过十分钟,又回来了,脸色红红的,神情飞扬,嘴角一直挂着笑。
“是碰到什么开心的事?”
也不知她是走了谁的关系,在团里已经放弃了她的情况下,竟能被特邀进艺术节,还被安排到首个独唱。
凭什么?
论能力,珞可上的院校全国一百名都进不了,她可是华亭音乐学院毕业的,国内首屈一指,况且学的还是音乐学专业。珞可能力若是好,她的第二张专辑就不会扑得那么惨了。
论出身,珞可的父母都是弄笔杆子的,即便往上数三辈,也没有一个有音乐细胞的。而她姜婉,长辈不是声乐教育家,就是一级演员,她更是自小就耳濡目染。
论背景,虽然不知道珞可挤进艺术节的途径,但后面沅水电视台唱响未来的名额,不还是给到了她姜婉?这可是团长在饭桌上当着她爸的面许诺的。
论技巧,emmmmm……
论长相,emmmmm……
论身材,emmmmm……
所以,凭什么?
就平时的练习,姜婉也没觉得珞可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也就基础扎实些,气息稳定些,共鸣丰富些,音色多样些,音域宽广些……
毕竟,她比珞可年纪小,还有上升的空间。
眼看珞可要上台,姜婉也偷偷地跟了过去。
当她来到侧台时,珞可的演唱已经开始。
“爱是你我,用心交织的生活,爱是你和我,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爱是你的手,把我的伤痛抚摸,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
这首歌,怎么以前没听过,难道是珞可的原创?
主歌连续唱了两遍,姜婉只是微微点头,觉得尚可,还达不到惊艳。
突然,珞可的声音拔高:“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旋涡,正是你爱的承诺,让我看到那阳光闪烁。”
犹如一只云雀突然窜入天际,让姜婉也忍不住攥紧了双手,生怕珞可没能把握住突然破音。
事实上,姜婉害怕的不仅没有发生,反倒是珞可即便在最高处,仍能游刃有余。
“爱拥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它的抚摸,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
声调其实没变,但给人的感觉,节奏已经渐渐地缓了下来,姜婉不由得有些羡慕珞可,这样的高音,还能做到层次分明,已不是能力的问题,是天赋。
她刚要舒一口气,珞可的声音再次拔高:
“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比之前还要再高一层,甚至她能感受到,这声音仿佛有了实质一般,正在一层层地往上爬。慢慢地,又如潮水一般退了下来。
姜婉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珞可演唱的这首歌无疑是好的,但她的演唱技巧,在姜婉看来,已经超越了歌曲本身。
有这样的嗓子,只要歌曲不太烂,唱什么都会好听的。
即便,姜婉曾经有许多的不服,此时也忍不住为珞可鼓掌。
与她一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台上台下,听到歌声后,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虽然台下坐着的观众不多,但闹出的动静,就仿佛是在正式演出一般。
姜婉在侧台站着,一动不动地听完了整首歌,直到后面的演员要上台,她才不舍地下来了。
再次回到后台,不禁为自己先前所想的感到好笑,又想到沅水电视台节目的名额,现在不是觉得荣幸与骄傲,而是有点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