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们都是小孩子
十一月十六日，星期四，立冬，大雾，宜出行，余事勿取。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文化馆的两个节目都通过了筛选。
几个老太太闻言，笑着笑着，差点背过气去，让身边的人喂了几粒速效救心丸，才好歹救活过来。
熊涛不敢耽搁，带着众人回了文化馆，并一一打电话给她们家里的晚辈，都接了回去。
路长远自始至终没再露面。
顾北再请了一天的假。
坏消息，珞可不太高兴，因为姜婉的独唱也成功入选。
顾北没心没肺地骑着珞可的女式自行车，带着女朋友，奔驰在清晨宽广寂静的道路上，向着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出发。
他有一整天的休闲时间，珞可也在休假中，所以他们可以放空心地玩一天。
昨天起了风，原以为今天会是个雨天，没想到清早起来，天地间充满了白白的雾气，十米之内不见人影。
估计不久便会出太阳。
珞可把着车座底部，坐在顾北身后，清秀的脸庞被雾水打湿了，秀发上也似是挂了一层白霜。
“喂，你看得清路吗？”珞可拍了下顾北的后背，四处张望，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一片。
“看不清。”顾北大声回答。
这雾不似幕不似烟，却很能阻断视线，不似尘不似水，却很能隔绝声音。
“那你还骑这么快。”珞可不满地再次拍打着顾北的后背。
“你不是不开心吗？”顾北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开心就得死吗？”虽然顾北看不见，珞可还是翻了个白眼，又轻轻捶了顾北一拳。
“我这不是找个由头，让你发泄发泄——”
说着，顾北已经握紧了刹车，车速缓缓降了下来。
“……”
这个行为很莽撞，这个理由很舔狗，却没由来的，让珞可觉得很安心。
“怎么样，打了我几下，心情好点了没？”顾北问。
“……”
立冬了，珞可觉得车座底部的金属有点冷，手都冻得快不听使唤了，于是松手，抱住了顾北的腰。
果然，暖和多了。
顾北骑得缓慢，路却不太长，纵然顾北这个无良司机来回跑了两趟，但还是在十分钟之后，到达了目的地。
珞可下车，抬头看时，映入眼帘的是六个无比熟悉的大字：干越府图书馆。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干越府图书馆就在珞可的宿舍后面，一堵墙之隔，不过珞可一次也没进去过。
“你以为呢？”顾北反问。
“……”
就知道不能对顾北抱太大的希望。
顾北爱书，可是书不爱珞可。
她读书的时候，语文成绩虽然不差，但是鲜少看课外书。
她不是不爱看，她也很崇拜作家，只是每次拿起书本，书就马上给她播放安眠曲，让她眼皮抬不起来，这还怎么看？
顾北拉着珞可，走进了大门。
图书馆有四层，顶层是仓库和办公室，闲人免进。
最底层有国内外的名著，免费向所有人开放。
里面的书大多是破破烂烂的，从旧书店淘来的，有的书上面还有许多的笔记。多是一些言情小说和古典名著，都是些市面上不畅销的书，所以外面是难得一见的。
顾北随意翻了几眼，便没了兴趣。内容不好，他也用不上。
房间的空间很大，除了一半书架，另外一半放了几排桌子，上面已坐满了考研的学生。
若是要进入二楼和三楼，就必须办卡。
一块钱工本费，二十块钱的押金，还要拍照存档，顾北让珞可也办了一张。因为每张卡可以借三本书。珞可不需要的话，可以让给顾北。借书的周期在一个月，也方便顾北这种住得远的读者。
三楼是杂志和报纸，顾北暂时还用不上。
顾北在二楼找了些历史和地理的书，这些比之楼下的，要新得多，他仔细挑选，借了五本。珞可也拿了一本，陆羽的《茶经》，她在顾北的卧室见过，催眠效果贼好。
这图书馆，顾北早就想来了。
二舅藏书虽多，但都是他个人的爱好，比较偏，不够全，他所需要的历史和地理书更是少得可怜。
写《边城》时，他就发现了这点。
县城也有图书馆，里面书的数量却连二舅的都不如，书不能外借不说，座位也整天被一群歇脚的老头老太太霸占，根本没有阅读的环境。
所以这次来钟陵郡，最大的心愿，便是借书。
顾北将书放在车筐内，珞可坐上后座，自然地搂上顾北的腰，便准备去下一个目的地。
钟陵郡珞可早跟着顾尧秋逛遍了，且她也不是个特别喜欢逛街购物的人，所以顾北去哪，她都无所谓，就是在城市中骑行，也无不可。
顾北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响了。
顾北看了一眼，先向珞可报备：“是二舅的。”
按下接听键：“二舅，有事？”
珞可撇撇嘴，这“外甥”还真没礼貌，估计要挨骂了。
果然，顾北听了两句，便将听筒挪开了些，过了十几秒，才继续凑近耳朵。
“她就在我身边，我把电话给她，你自己问吧。”
说着，没让珞可拿电话，直接按在了她耳朵上。
“小可，这次艺术节，你想上台吗？”
路长远问得很直接。
珞可感觉自己的耳朵被顾北挠了一下，痒痒的，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她，心猿意马恍惚了片刻，竟忘了说话。
“在听吗？”
“在听。”
珞可忙回应，忙里偷闲给顾北做了个特别“凶”的表情。
“是不想，还是有什么困难？”
“……”
珞可当然想，只是很多问题没理清楚。
她和姜婉无冤无仇，为什么她要抢自己的位置？
歌舞团在选择姜婉的同时，为什么一定要拿下她？
另外又有新的问题。
珞可若是参加艺术节，该以什么身份参加？
她不是文化馆的成员，原单位是否允许？
还有艺术节的彩排正在进行中，她凭什么插队，会有什么后果？
这些，没有一个是她珞可能解决的。
她还在昏乱，没有开口，顾北却已将电话拿开了，放回他耳边。
“二舅，想啊，当然想，这不废话么。”
路长远怒吼：“一边去，要你多嘴，她自己会说话。”
珞可道：“想。”
“行，那你准备一首面试的歌，十八号下午，五点，还是大剧院的舞蹈室。”
“好。”顾北回答。
路长远今天的脾气有点暴躁，似乎还与顾北有关，所以他对这个外甥没半点好颜色，听到顾北的声音，一句话不想回，直接挂了电话。
珞可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北：“这，真的可以？”
顾北笑道：“为什么不可以？”
珞可道：“要不，再问问，还要不要准备其他的什么资料？”
“不用，一切交给我二舅就行。”
“哦——”
眼见珞可还有些心事重重的，便道：“我们都是小孩子，靠父母靠亲戚，不丢人。你出社会才一年，想历练可以，但没必要所有责任都一肩挑。父母拼命半辈子，为谁辛苦为谁忙？若是不让他们在子女面前表现一下，他们反而没什么成就感。”
“嗯，我知道。”
道理都懂，只是事到临头，谁也不愿只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两人一路沉默，将珞可送回宿舍，放好了自行车，便直奔火车站，准备买最近的火车票回江昌。
“我唱《水墨山河》吧？”
“这首歌合适是合适，不过不太出彩，我再选一首给你。”顾北随口道。
“选？”
“写——”
顾北汗了一下，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