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灵葵送完小外甥，便匆忙赶到公司。谁想即将迟到的她，竟在电梯里遇见了一向早到的徐洁。
两个人相视一笑，急忙一同跑出电梯去按打卡指纹。灵葵一眼就看见徐洁的屁股上有一片黑色污渍，加上她今天穿的是白色裤子，所以格外显眼。
灵葵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屁股后面有一片脏，怎么弄得？”
“啊？”徐洁急忙回头查看，她本就略显失落的脸上，变得愈发沮丧万分。
一上午，她都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直到午休的时候，灵葵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让徐洁系在腰间挡住那片污渍。她这才敢离开自己的工位，跟灵葵一起下楼买午饭，愤怒地说出了自己一早上的遭遇。
徐洁的丈夫是出租车司机，每天由他负责送大儿子上小学；婆婆则负责送小儿子上幼儿园。
今天早上，徐洁忘记拿手机，又从公交车站跑回了家里，谁知道正看见婆婆和小儿子在楼下挖土玩。
徐洁不明白，这个时间本该去上学的小儿子，怎么居然还在家里？婆婆看见她突然跑回来，也是面上一窘。细问之下才知道，自己儿子居然已经好几天没去幼儿园了。
因为他前几天生病了，所以请了几天病假，但上周二就已经彻底好了，就可以去幼儿园了。谁知道婆婆居然从上周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送他去，而且还打算这周也不让他去上学了。
灵葵听完也很诧异，追问之下徐洁对这个原因竟然有些难以启齿，因为她觉得生活条件优越富足的灵葵可能根本无法理解。
婆婆不让孩子去上幼儿园的原因，居然是为了能省下半个月的保教费。幼儿园的托费是由保教费和伙食费组成的，如果上半个月去几天，下半个月再去几天，那么就得收整月的保教费。但如果是连续请假半个月以上，就只收半个月的保教费。就因为这几百块钱，所以徐洁的婆婆决定不让孩子去幼儿园了。
徐洁不明白，她和王拴辛辛苦苦上班，每天努力的想留在BJ不就是为了能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么？现在为了省几个钱，不让他去上学，随便请假，那孩子也会认为这个学上也行，不上也行。以后他就会找各种原因不想去上学。那家长还怎么教育他？怎么管理他？就为了省这几百块钱，就能半个月不去上学，那他干脆直接在家里呆着算了，还上什么幼儿园？这样还能把三年的托费都省下来呢！
看着义愤填膺的徐洁，灵葵着实是想劝慰些什么，可是她却不知道从哪劝起。因为几百块钱，居然就不让孩子上学，这件事情无论从哪里看，她都觉得是徐洁婆婆做得不对。
就因为这件事情，徐洁早上和婆婆大吵了一架。她想拉着二宝去幼儿园，可婆婆却执意阻拦，说她儿子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少上几天就能省下好几百块钱。为什么就徐洁事多？就徐洁非得较真？
别看徐洁婆婆身材瘦小枯干，却是干农活出身，两人一拉扯，徐洁一个没站稳，一屁股便坐在了路边。徐洁无奈，反正二宝上学也迟到了，自己就别再迟到扣全勤奖了。所以就赶紧跑了出来，此时的徐洁满腹委屈，正酝酿着回家要怎么和王拴说，毕竟要是王拴也站在自己婆婆一边，那这孩子以后的学，还上不上了？
灵葵边拉着徐洁排队结账，边安慰她道：“我觉得如果你老公知道这事儿，肯定也会劝阿姨，让二宝去上学的。毕竟还是小孩子的教育最重要。”
“我看未必！他爸爸，未必不知道二宝在家。我跟你说，那个王拴就是向着他妈，妈宝男你知道吧？两个人都掉进钱眼里了，就为了省这半个月的保教费，居然就不上学了！”
谁知道徐洁的嗓门大了些，被在后面排队的公司同事听了去。那女人和徐洁年龄相仿，带着不太浓重的南方口音，插起话来。
“我家也是啊！过年你知道吧？每次过完年开学，都正好赶上月末的那几天。上四天幼儿园，要缴半个月的保教费啊！我们都不让她去的，谁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幼儿园嘛！又不学什么，差不多得了。”
听她这么一说，徐洁憋屈的心情，瞬间缓和了下来。虽然婆婆这么说，她觉得是天大的不对；但自己同事也这么说，她不由瞬间认同起来。仿佛是找到了什么省钱的灵丹妙药，两个人瞬间聊得火热。
“你家也这样？”
“对啊！幼儿园嘛，没关系的。”
“哎呀！我家老二不是前段时间生病了么？现在痊愈了，婆婆为了省这半个月的钱，也没让他去。”
“不用去了，这眼看着都要月底了呀！”
灵葵看着眼前的这两位母亲，聊得热火朝天，自己却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这就是为什么徐洁和灵葵两个人的关系虽然很好，但却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朋友。因为她们的生活环境、价值观念，差距太大了。两个人虽然工资差不多，但灵葵拿到手，是自己一个人花；徐洁却是要用来养活一大家子人的。
下午刚一上班，罗经理就把徐洁叫进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徐洁手上。
“我今天看你衣服脏了，去对面商场买一套吧。”
看着信封里的两千元钱，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徐洁的心头。
是温暖么？还是感动？但为什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被包养的羞耻感？
但徐洁一想到自己可以随意支配两千元钱去买衣服时，那种羞愧与耻辱，瞬间烟消云散。
为了表示感谢，她竟然主动提出下周要和罗经理一起出差。
罗经理笑着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那当然是最好了。”
徐洁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她觉得值。毕竟当人觉得回报大于付出的时候，就会变得心甘情愿起来。
而徐洁当然也不舍得用这两千块钱来买衣服，还是那个原因，因为她觉得不值。
灵葵还没下班就接到了大学同学安然打来的电话。从上次大半夜她给安然打电话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两天了，她才想起来给自己回电话。
安然说她辞职了，现在在郊区租了几间院子，正在跟人合伙开民宿。约灵葵晚上一起吃饭，顺便看看郊区农家院的美丽山景房。
公交车只到山下，安然便开着一辆枣红色的SUV来接灵葵上山。
两人一见面，灵葵便寻问起来，“好端端的班不上，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做民宿了？”
安然穿着一件无袖连体牛仔服，只露出两条纤细的胳膊。显然这样的穿着即方便干活，又能抵御山中蚊虫叮咬。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能跟老车有个孩子！”
老车是安然的老公，也是他们的大学校友。
安然继续解释道：“他爸妈没的早，我爸妈指不上，教育专家又让孩子多睡觉，幼儿园和小学要八点多才开门。你让我们这些八点半上班的人怎么送孩子？顾个保姆接送吧，我还没人家赚的多，我又不甘心当家庭主妇。所以啊，我只能换一个不需要坐班的工作，等民宿有点起色了，才敢计划要孩子的事情。”
听到安然的无奈，灵葵不由想起前几天婆婆给自己写的信。现在这个社会，能有一个老人愿意主动帮忙带孩子，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只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孩子呢？
车子开上山路没多久，便从前面岔路口驶出了一辆黑色奔驰。灵葵起初并没在意，但等车距拉开，安然开启远光灯时，她才看清车牌号码，竟然是自己表姐夫的车。
灵葵想着自己的表姐夫不是出差去外地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他公司手下的人，开着他的车出来办事了？
安然听见灵葵在那疑神疑鬼地念叨，问明情况后，索性一脚油门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