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枫衣
“嗡”
琥川市某处，连接着另一端的【裂空迁跃】开始启动，而这里赫然是李伯所开设的古柏酒馆的后院。
“伯伯，他们回来了。”
静守在一侧的小牙子“哗”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忙朝着前屋喊道。
“哎哟，牙子啊。”
李伯推开后院的扇门，带着些许宠溺，摸了摸小牙子的脑袋。
“瞧把你给高兴的。”
“说好了，这次就呆在我这里，不要出去流浪了，好不好？”
李伯用苍老枯瘦的手轻轻刮了下小牙子的鼻尖，随即向【裂空迁跃】置放的这边望了过来。
“嗡嗡”
置放器再次传来响动，下一秒，周景的身形从里闪了出来，连同周转年一起，摔落在地。
小牙子还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就被李伯苍老的大手遮住了双目，死死的捂住。
“李伯，你干嘛？”
小牙子想要将李伯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扯开，却发现李伯的力气大的出奇。
“牙子啊，这......这你看不得嘞。”
李伯说这话时，声音都不住的颤抖着。看着满是鲜血的周景，特别是左边空落落的断臂，饶是李伯无数风浪都经历过，也吓了一跳。
“快，牙子，你去把我屋里的医器取来！”
李伯恍惚间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吩咐着小牙子。
“李伯，您不是说此生再也不动医了吗？”
被李伯捂住双眼的小牙子因为看不见眼前的景象，表现的十分不解。
“臭小子，叫你去就去！”
李伯显然是动怒了，将手在小牙子屁股上使劲拍了拍。
“记住，拿药箱到厢房后把馆子的门关了。”
李伯十分吃力的拉起周景，朝着里屋缓慢行去。
“还有，没我的传信，你不许随便进来，知道没？”
“知道了，李伯。”
小牙子语气低落，他不知道慈祥的李伯今天怎么了。不过孩子心性，将李伯嘱咐的事办托，便出门嬉闹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李伯站在屋内，拿起床边的一框相片。看样子，画中人的模样约有五六十了。
“老婆子，你会支持我的吧。”
李伯伸手抚摸着画框，在年轮岁月的印痕下，边框已然老旧。可老人日夜细心擦拭，夹层的玻璃却崭新如初。
封闭的屋内，平白有道道风气四起，将老人书桌上的古籍翻得呼呼作响。
“悬壶--济苍生”
李伯口中喃喃自语，一股浩瀚的生命力自体内勃然而出，似在身前形成灿烂星河。
序列82【悬壶】--救济苍生，回天有术，悬壶济世，贫道悠悠。
只见这点点绿色星光，闪烁在周景的身边，随后在老者的牵引下，缓缓汇入进周景体内。
李伯目光死死盯在周景的断臂上，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
一秒
两秒
直至李伯看见周景断臂正在绿光的作用下缓慢止血，紧皱着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
“起效果了。”
李伯心中暗暗有些欣慰，没想到自己隐居深巷二十余载，手中医术却未曾丢失。
等到将周景的断臂完全止住血后，李伯又取出医箱里的析骨刀，准备治疗周景身上的暗伤。
沙沙
毫无预感的，一道阴影笼罩住了李伯，连手中的刀差点掉落在地。
那是梦魇
跟随了李伯一生的恐怖梦魇，每每想起那件令李伯不敢面对的事，李伯便整夜未眠。
只要闭上眼，妻子那惊愕又充满遗憾的眼神直到现在，李伯仍然记得。
是的，李伯亲手医死了自己一生挚爱的妻子。
在废星系上，物资稀缺，更别说医疗器械。面对着重病卧床的妻子，李伯引以为傲的医术第一次变得黯淡无光。
纵是【悬壶】，也有乏术的窘境。
那把析骨刀也被李伯永远的锁在了医箱内，遗落在了老人历史的角落里。
时隔二十余年，当再次拿起这把析古刀时，过往的种种回忆化作深渊梦魇缠绕着李伯，压迫着他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恶魔的低语更古惑人心，还是仁者的大爱情怀更有容乃大？
在李伯心中，也许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析古刀游走于周身，不追忆过去，不迷茫未来，全迹本心。于你，于他，于天下，皆是大爱。
在此刻，寄居在体内多年的梦魇如镜花水月轰然破裂，少时的初心如明媚，李伯彻底释然。
待到炽雀星的第一缕炽光掠过废星的云际，厢房的木门才被人推开。
“你醒了。”
李伯从屋内出来，仿佛一夜时间又苍老了数岁，声音中更夹杂着岁月的亘古。
“老人家，我哥他......”
院内的石桌旁，周转年快步来到李伯身前，走动的身形带起飘落的枫叶飞舞。
“没有大碍了。”
李伯咳嗽几声，缓缓来到石桌旁坐了下来。
“老喽，身体不似从前那般硬朗了。”
李伯刚一落座，甚是觉得不舒服，又挪步来到枫香树下，就着躺椅沉沉睡去。
周转年见老者睡的安详，便没有过多的叨扰，进到了里屋。
秋风夹杂着些许寒意，枫香树哗哗作响，飘荡起阵阵红叶。
周景醒过来时，已然炽雀移西，黄昏将至。
“哥，你醒了！”
守在旁边的周转年感受到床上传来的动静，语气欣喜。
“唔，我们还活着。”
周景看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绷带，还有......
空空如也的左臂，脸上些许寂落，不过在周转年面前转瞬即逝，沉在了心底。
“对，是个老人家将我们救下来的。”
这时周转年才想起早晨见过的老者，语气中带着感激之情。
“想来是李伯了。”
周景点了点头，勉强从床上下来，在周转年的搀扶下，慢慢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走，我哥俩要好好感激李伯的救命之恩。”
待来到小院内，黄昏撒过天际，残余的光芒透过枫香树，零星的落在层层红叶上。
而李伯，静静的躺着椅子上，鲜红似火的枫叶盖满了全身，十分安详。
数刻前，李伯看着这棵枫香树，睹物思人。
三十年前，也是在这个院里，不过并没有那古柏酒馆。李伯与他的爱人一起种下这株树苗，日子十分怡然自得。
而三十年后，枫香树早已长成，只是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老婆子啊，你要等一等我哩。”
李伯看着枫香树，痴痴的，仿佛看见了她在满天红叶中笑，笑的那样美丽。
周景二人跪在青石地上，泪珠在眼眶不停的打转。
“呼”
只有那风啊，将滚滚枫叶高高扬起，舞动着，悄悄的落在李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