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肉食
李诺觉得，要是赫尔曼的女儿莎莉看到这一幕，多半要忍不住笑出来。
看看这素白的帽子，素白的外套，嗬嗤嗬嗤像个码头扛大包的苦工。
“你好，我叫诺亚，”李诺走上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我是新来的刽子手。”
他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我被分配到那边。”
赫尔曼也装作不认识李诺：“你好刽子手，我是新来的厨工，你可以在水车磨坊后面的面包房找到我。”
“偷什么懒呢！”磨坊里走出一个面色不善的男半精灵，“赫尔，你母亲给你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可女人都比你勤快！”
“知道了，大人。”赫尔曼忍气吞声，默默把面粉袋扛去面包房。
李诺，化名诺亚，魔物刽子手。
赫尔曼，化名赫尔，面包房厨工。
两人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伪装身份，也知道了对方的大概活动区域。
看上去，赫尔曼的上级，不像他的上级半兽人迪奥一样友善。
不过，半精灵？
李诺注意到，干分配物资等好工作的，多半都是半精灵这一亚人种族。
至于苦活累活，都是其他种族在干。
“有意思，半精灵在圣者教派成了人上人。”他在心里想着。
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李诺熟练地找到分发被子和新衣服的窗口，利索地拿起东西就走。
……
面包房。
赫尔曼卸下肩上的重担。
这些重活，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痛苦不堪，但对于他这样有着四阶实力的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为了隐藏实力，他必须装出筋疲力尽的样子。
“啊，”赫尔曼坐在椅子上，“我很累了，大人。”
半精灵露出尖酸刻薄的嘴脸：“这就累了？赫尔，你还长了一个大高个，就这么没力气？”
赫尔曼低着头喘气：“大人，请原谅我！”
半精灵看着赫尔曼疲惫的样子，也不敢真的拿起鞭子抽他，只是骂道：“你们人类，个个都是偷奸耍滑的好手！”
赫尔曼在心里冷笑。
他可是注意到，这尖嘴猴腮的半精灵，身上有不少陈年旧伤，都是鞭子留下的伤痕。
想必在伽马王国战乱之前，这半精灵长期被人类当成低等奴隶，心里塞满了怨恨。
半精灵气呼呼地离开了。
面包房里，一个揉面团的面包师傅，把一团揉好的面团留在木板上，拍了拍身上的面粉走过来说道：“赫尔，别理他。圣者都说众种族平等，可那混蛋明显瞧不起我们纯血人类。”
赫尔曼尝试着套话：“师傅，我不太明白。”
“其实啊，我觉得跟种族无关，就是一个低贱的人，忽然坐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有芝麻大一点权力，就狂起来了，”面包师傅看着房门，“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巴不得玩弄手心里的那点权利。不要苦恼，赫尔，我给你的晚餐多一条面包。”
赫尔曼坐在椅子上休息，没有回话。
他觉得这面包师傅的手艺还不错，但少了几分灵气，做出来的面包算是黑面包中的白面包，白面包中的黑面包，既不像黑面包一样硬得能打死人，也不像白面包一样略显松软。
这些成品做出来之后要切成片，放在汤里浸满汤汁才能入口；或者当作承载浓汤的器具，等汤喝得差不多，面包也多半泡软了。
赫尔曼还记得王宫里的美食。
宫廷御厨会在正常的面包制作流程中，加入一些颜色灰暗的粉末。
这些粉末会像魔法一样，把普通面包做成极为松软可口的美味。
但只有宫廷御厨会这种手艺。
他的父皇虽然不怎么喜欢他，每个星期见不上几面，但还是给了他末流王子该有的待遇，比如这种抹上蜂蜜的皇家面包。
他尝试证明自己，苦练武学，用勇武打败自己的哥哥们，可努力并没有换来应有的回报。
内心的热血，在承平日久的王宫中逐渐消退，在日复一日的尊贵生活中被磨得所剩无几。
于是他放弃了，转而拥抱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和自己的叛逆女儿。
直到那一天，他在王宫里看到了手持法杖，腰带佩剑的半精灵老者。
然后三十年的麻木生活就此轰然倒塌，父皇身败名裂，在最不可能受伤的地方死于宫廷御卫之手。
半精灵老者朝他轻蔑地笑了笑，一挥法杖就让他飞出几十米，晕倒在王宫城墙下，一身武艺毫无用处。
“看看这位可怜的王子，”那半精灵老者俯视他，“跑吧，要是跑得够远，我就饶你一命。”
于是赫尔曼逃了，拔腿就跑，带上了自己的妻女，抢了一架马车，到了河谷地这种边境之地。
这份屈辱，让他彻夜难眠。
他几乎可以肯定，父皇的死和那个半精灵老者脱不了干系。
面包房的工作繁琐而普通，让他几乎挤不出时间收集情报。
“听好了！”令人厌恶的半精灵说着，“把这些肉食送到三个地方，洗衣间，伐木室，和魔物处刑台旁边的三间房，交给各自领头的！听明白了没有，比女人力气还小的赫尔？”
赫尔曼顺从地说道：“听明白了，大人。”
魔物处刑台旁边的三间房，如果没搞错的话，李诺应该在那里。
这里没什么空余时间，到处都有人盯着看；这种任务，最容易抽出时间交流情报。
赫尔曼拿起三份刚出炉的热乎乎肉食，第一次走出水车磨坊的范围。
……
魔物处刑台旁边的三间房。
李诺已经搞清楚，半兽人迪奥有三阶的实力。
但如果他趁其不备发动突袭，用上活体戒指的技能，再加上从未用过的血族管家给他的能力，应该能在极短时间里干掉这个半兽人。
“真是忙碌的一天，”迪奥看着月升日落的天空，“我有事，要去修道院里一趟。如果有人送肉食来，你可给我留下一半，不，三分之二。别全吃了。”
李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迪奥。”
半兽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吃点肉，你可以自己出去活动一下，但别想着进修道院，也别想着离开居民区的范围。”
迪奥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现在，又到了安全时间。
李诺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悄悄走到赫尔曼身边，说道：“你在送肉食？放我这里来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
赫尔曼跟着李诺前进，周围没人感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