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陷落
酒馆二楼的木窗，被气急败坏的商人阿摩司打开。
他正要破口大骂，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个浑身尸斑的尸体，大张着黑洞洞的嘴，用力把自己挂在拒马上；身后的另一具尸体，爬上前面一具尸体的背部，啪的一声掉进守卫区。
商人吓得脸颊上的肥肉都在发抖，两撇小胡子颤得如同蜜蜂的翅膀。
“妈呀！”
他哆哆嗦嗦地蹲下来，半爬半走地开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
酒馆周围的守卫区，商队护卫们也是吓得不行。
每个人都敢保证，这群缺胳膊断腿、浑身臭气的东西，已经死了，是群货真价实的行尸走肉。
“小心！”
溃兵头子喊着，拉开了一个茫然失措的商队护卫。
他用剑挡住一只活尸的双手，却被活尸惊人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
“啊——”
附近的一个流民，家里也许是世代农耕，享受了好几代的和平时光。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个在伽马王国初期动乱中逃生的流民，脖子已经被一只活尸咬住，惨叫着无法挣脱。
“真正的死人！”猎魔人挥舞着钢剑，砍下一个活尸的头颅，然后说道，“土匪，我猜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溃兵头子集结起剩下的九个溃兵，围在一起。
他急促地喊道：“我们只想救人，猎魔人！等这些死人不再复活了，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头顶上，木窗敞开，背着大大小小物件的商人，带着颤音喊道：“你……你在等什么！猎魔人，快把这些可怕的东西全部杀掉！”
这种看不清形势的言论，让溃兵头子想到了那些昏庸无能的贵族。
连他都开始同情起拿钱干活的猎魔人了。
猎魔人喘了一口气，拿起了腰间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把里面的恶臭液体全部喝下。
这些魔药的毒素，有一部分在眼部周围富集，让那里的血管发黑，其他地方惨白。
黑白相隔，状如恶魔。
但魔药也刺激了猎魔人的机体，让他的力量和速度，在短时间里得到了提升。
“猎魔人！”溃兵头子的剑尖，隐隐指向了猎魔人。
“把你的剑拿开！”状若恶魔的猎魔人说道，“对准那些死人。”
话音刚落，他就冲了出去。
只见一剑映着火盆的炭火光芒，斩落一只活尸的头颅，然后一记鞭腿，把另一个活尸踢倒。
尽管一时间格外勇猛，但猎魔人还是知道，他周围的活尸太多了。
魔药的药效，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退。
当彻底失效时，就是他陷入死亡绝境的时候。
好几处火盆倾倒，上面燃烧的炭火，灼烧着木质拒马。
这些本用于夜间照明的工具，让人们看清了活尸的面目，起码不至于受到一面倒的屠杀。
但他们手上可用的武器还是太少了，一半的人连草叉都拿不到，与活尸贴身肉搏就是在赌命，一不小心就会饮恨当场。
商人阿摩司组织起了混乱的商队护卫，在酒馆门口用长椅和桌子，搭建起了简单的障碍。
他嘴里念叨着各种神明的名字，希望哪一位忽然大发神威，让可怕的活尸群退去。
商人平日里可不求神拜佛，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
“不要怕！”他喊着自己都不信的话，“神明说，死人不能与活人同时间活动。等我们撑到了白天，这些被恶魔蛊惑的死人，就会重新入土！”
商人的喊话的确发挥了作用。
作为整个商会的实际控制人，要是连他都成了无头苍蝇，那么商会就该全面崩溃。
商人阿摩司看到护卫们朝着他涌来，外围的流民们又减缓了活尸群的移动速度，稍稍松了一口气。
依托坚固的酒馆，他们撑到早上应该没问题。
到了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视线良好，那时无论是继续坚守，还是趁机跑路，都有足够的机会。
然而，一个商队伙计，在搬重物堵门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小火盆。
这年轻伙计一时慌了神，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扑灭。
很快，火焰蔓延了好几处地方，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我的老天爷啊！”商人大张着嘴，“失火了！”
水井在外头，在群尸的包围中。
可酒馆里火势，已经越来越大。
前有活尸，后有烈火，这下连商人都控制不住惊慌的人们了。
外面的人想逃进酒馆，里面的人捂着口鼻想逃离火灾。
好几个身体稍弱的农家孩子被推倒在地，很快被混乱的人群踩得奄奄一息。
听到不对劲动静的猎魔人，回头看了一眼。
“白痴商人！”他痛骂了一句，不再与活尸纠缠。
从活尸群里钻出来，猎魔人看到溃兵们还在奋力抵抗。
“这里不可能守住了！”他喊道，“迈开你们的腿，土匪！你们说不定还能活！”
溃兵头子满头大汗地喊道：“猎魔人，我们是军人！”
猎魔人给自己受伤的身体扎上绷带，然后爬上了冒火的屋顶：“啊，一群蠢脑子。”
他四处张望，找到了一条脱逃的好路。
商人已经重新组织起商会的人，朝着一个方向突围，但猎魔人比他们更快。
他敏捷地翻过木质拒马，朝河里冲去。
魔药的效果还在。
猎魔人一头扎进夜间冰冷的河水里，顺着水流向下移动。
当他一口气耗尽，这才爬上岸，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看远处火光冲天的双鱼酒馆。
安全了？
一支长箭忽然凌空射来，贯穿了猎魔人的心脏。
他低头看了看，无力地倒下去。
最后的记忆，是面前站着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用女声说着：“成为我的奴隶吧，猎魔人。”
当猎魔人的身体再次活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
“女儿！我的女儿！”一个农家女人大喊着。
那个小女孩，困在了尸群中，随时可能死亡。
溃兵头子握紧了他的剑。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单纯良心发现，他这一刻，头脑一片空白。
溃兵头子用尽浑身力气，冲到了小女孩身边，把小女孩扔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但他已经无力抵抗。
他感觉一切都安静下来。没有疼痛。没有喊叫。
只有冲天的火光，还有手里依然紧握的剑。
……
当阳光再一次照耀大地，河谷地的路上，多了一群神色晦暗的人。
他们是商队和流民的混合队伍，但现在看起来都像是脏得不行的乞丐。
他们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他们自己。
树梢上，一只站哨的石像鬼发现了他们，发出了嘶哑的叫声。
石像鬼冲上天空，飞到了附近的河谷营地。
强森转过身来：“大蝙蝠，你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