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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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答问

“唉!郎君,我不认得字,这里可是豫章郡公府?”

“是。”

“多谢郎君。”

府门处的武士见状,笑声说道:“颜郎来了,世子正在学堂听学,您先到堂内候……”

“嗯。”

颜延之回应一声后,拎着包袱,大步进了府。

刁大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武士拦了下来。

武士看到他身上打着补丁的麻衣和破了洞的草鞋,不悦道:“你是何人?”

“是世子让我来的。”

“世子让你来?”武士回忆了片刻,想了起来,语气缓和说道:“差点忘了,你先将东西放下,我看过后便可以进去了。”

…………

堂中。

那位姓范的老先生正讲着学,可堂内却没几人在听。

饶是向来专注的刘义隆,也不由得常常侧过头去,看着自己那位忍俊不禁的兄长。

“圣王者不贵义而贵法,法必明,令必行,则已矣。”

“三郎,你来说说,这是何意?”范逸见他心不在焉,故而发问道。

刘义隆听得此问,愣了一下,心想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圣明的君主不应该看重仁义,而轻视法度,制定律法一定要严明,颁布的法令一定要落到实处…………”

刘义隆回答时,还瞥了眼刘义符,见他脸色如常,方才娓娓道来。

“不错,那老夫再问问三郎,若是二郎犯了法,你作为弟,让你来处置兄长,该怎做?”

范逸不动声色的发问,刘义隆则是有些无措,他看了眼刘义真,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兄弟二人遂对视了一眼。

“这…………”刘义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说得出道理,可老夫一问,你却又答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呢?”范逸微笑道。

刘义隆不是惧怕刘义真,他不愿回答,是因为他明白,哪怕两人关系再如何不堪,但到底是兄弟。

弑兄杀父的例子已经举不过来,要说最近的,也就是当今的姚秦国主,再往前,便是拓跋绍。

当年拓跋绍为营救犯错的娘亲贺夫人,趁夜潜入宫中,弑杀了父亲拓跋珪,后被当今魏主拓跋嗣所杀,当时,他年仅十六岁。

刘义隆纠结了会,耳根都轻微红了起来,“学生愚笨,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知?你是不愿,还是不敢?”范逸追问道。

刘义隆、刘义真等兄弟之间的感情,范逸刨根问底,不是因为好奇心作祟,徐氏父子于闹市斩首,在此时机,他要是不谈起这敏锐又沉重的话题,总觉得要错过了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刘裕对皇位觊觎之心,朝堂之上,忠于司马家之臣寥寥无几,剩余的少部分人,也根本成不了气候。

大势不可逆,即使没了刘裕,也会有李裕、周裕。

王朝气运消失殆尽,这堂内的学子,未必不能成为新朝柱石。

“恕学生不能答。”

“老夫不为难你,坐下吧。”

刘义隆坐下后,呼出一口气,范逸硬要他从私情与法律中做抉择,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二郎,你来说。”

“啊?”刘义真惊呼一声后,有些慌乱的站立起来。

刘义符挥刀杀人之事,除了其妹刘惠媛不知,刘义真一众兄弟都已得知。

故而,刘义真对刘义符,已经不是那种兄弟间的敬畏,而是转变为畏惧。

“二郎,你说说,若是世子犯了法,你该怎做?”

“我不会做,让四弟来,他懂的多。”刘义真挠着头,十分罕见的温和。

范逸见兄弟几人推来推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法律严明,国家才能安稳,若是国中的权贵都与你们这般,放纵自己的亲朋党友肆意而为,丝毫不将律法放在眼中,上行下效,如此一来,国家离灭亡就不远了…………”

话音刚落,堂内一片寂静。

“啪”一声,书籍掉落在地,刘惠媛抬起头,一对大眼珠左右转了转,见无人看着自己,才弯下腰捡起书来。

“女郎说说,老夫刚才讲了些什么?”

“啊?”

刘惠媛顿时不知所以,她年纪小,身量也小,趴在刘义符身后,范逸要是不刻意看,还真不知她已经睡了好些时候。

“先生问…问……”

“唉,你坐下吧。”

范逸让刘惠媛坐下后,他见刘义符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起了心思,问道:“世子可能回答老夫?”

“您能否先回答我的问题?”

范逸皱了皱眉,说道:“世子问吧。”

“先生问了二弟,三弟,又问了我同一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先生能否自答?”

范逸抚着白须,看着刘义符,过了会,说道:“若是老夫的兄弟犯了法,老夫不包庇,也不检举。”

“那若是夫子的儿子?孙子呢?”

刘义符问出,堂内气氛顿时升温起来。

“这……”

刘义符见此,微笑道:“先生认为法大于情,可当自己的儿女犯了法时,您心里多少都会有助他们逃过处罚的念头吧?”

他说话已经非常委婉了,可范逸脸上却如火烧起来一般。

“老夫已回答了世子,世子能否回答老夫的问题?”

“若是我的弟妹犯了法,我会依法处置他们…………”

话还未说完,刘义隆、刘义真、刘义康全都侧目望去。

刘义符丝毫不受影响,接着坦然说道:“但也会择情而减少刑罚。”

扪心自问,哪怕是圣人,在面对自己的子女时,可会抱有一丝恻隐之心呢?

法家鹰犬能够无情地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他不能。

“世子所说择情,是如何个择法呢?”

“若是二弟犯了违背纲常伦理的大逆之罪,我不杀他,也不流放他到极南极北之地。我会将他囚于深宫之中,不让他再踏出半步。”

刘义真本已要潸然泪下,可等刘义符最后一句话说出,他那呼之欲出的泪水又收了回去。

刘义符说道:“人之所以别于牲畜,便是因为情,国家国家,先有家,才有国,而家则是由父母、子女、兄弟……亲人所组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先生让我以国法来处置家人……”

刘义符沉默了片刻,毅然道。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