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神下凡
咚！
天地间，像是有仙鼓在响，震动诸州，如同鼎盛的仙庭浮现，成百上千万天兵在呼啸。
一刹那，澶州上空仙光澎湃，瑞彩亿万条，有一股浩渺飘逸的宏大神曦聚拢成团，铺天盖地，冲上苍宇。
“天庭，来了。”见谛峰顶，黑熊精松开了根器，露出一抹异色，哪怕它今时今日已经从大圣根器中参悟出了一套神通，也没有半分去挑战东天西天的念头。
因为它们实在太庞大了，占据这世间太久，底蕴太深厚，根本不是岁月短暂的人间所能比拟。
要想形成对抗的力量，只有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不论是哪一国，亦或人与妖，但这个可能，自大圣伐天失败后，便被东天西天断绝了，他们只留下分裂的种子，仇恨的血债，将人间的一切牢牢把控在手里。
“难得这次灵山没有掺合，东天却是坐不住了；按照这帮老家伙的性子，收割九龙后便推出一个‘天命所钟’的代言人来，局部性的统一天下，便又是几百年的安稳收割香火，真是假慈悲。”
火焰山里，红孩儿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只是一旁的玄冥大王不紧不慢道“倒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东天也是保证了天下的平稳，没有让那些凡人大范围的死伤，这已经是神仙的怜悯了。”
而在澶州，天界门户的开启，所带来的就并非是喜悦，而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了。
赵玄郎的七窍玲珑心越跳越急，他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不禁疑惑“怎么会有天庭的插手？这历史面貌变的未免太多！”
甚至已经完全形成了一种陌生的走向，令他都迟疑。
“也许是晋王化妖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如果只是一个至人妖王那不算大事，但因为他掌握着两份山河图，这便是不容许的事情了，人间不被允许有仙出现，哪怕只是接近那一层次。”
郭威了解的多一些，自然明白东天西天对于人间的态度，就像是地里的菜长熟了，便要采摘，有那么一株长高了长歪了，就要修一修。
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大人物，在某些时候也是如履薄冰，便如眼下的石重贵。
哪怕他才大显神威不久，击败了宿敌耶律德光，甚至将之断臂，结果转头就迎上了天界降世的使者。
那可不是至人，而是神仙。
这样的存在，哪怕有着跨越人间的压制，也依旧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故而，石重贵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直接出现到了玄郎与郭威的面前，一只手按在了龙雀刀的肩膀上，沉声道“如果朕，真的战死在这里，郭雀儿，这两份山河图就交由你了，复不复国不重要，但你要记住，中原神州，决不可落入外族之手，一定要阻击契丹。”
说完，石重贵又看向赵玄郎，惋惜道“可惜了，你这样的天才，生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时候注意到你，收你为义子，这晋国说不得能在你手中振兴。
不过眼下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们都入图中，助我一臂之力吧，这山河图玄妙，乃是将我们的意识融为一体，可以同时以多个意识操控一具身体，本质上是集结众生之力，以你的六神诀与先天乾坤功，加上郭威的三阴戮妖刀及龙武军，我们三人合力，便是一线生机所在。”
晋王说的很诚恳，他也的确不曾说谎，冥冥之中，以至人的道行，石重贵已经能预感到一些东西。
他眼下，已经像是在交代后事了。
这一幕落到耶律德光眼中，却不曾使得这位契丹王者快意，反而有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是啊，人间争霸又如何？自始至终斗不过天上人眼里的一只蚂蚁，想踩就踩！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皇甫极也不禁轻叹，心头却是涌现出另一个想法，若是他修成血苍穹，将浑天宝鉴推至如昔日周武王姬发一样的道行，又会如何？
恐怕就是天上的仙人下来了，他也不惧吧！
天庭，东天界域，称皇称霸，自太古岁月至今，它是一个庞然大物，从未衰落过，一直鼎盛，俯视人间。
轰隆！
就在他们心绪激荡间，那横贯苍穹的缝隙里，终于出现了新的东西。
那是四匹天马，拉着一辆黝黑战车，踏天而行，一个个都身披龙鳞，头生独角，双肋携着一对翅膀，如同凤凰羽翼般绚烂。
这是天庭御马监里，由弼马温等仙官培育出的天马，形态不一，有的近龙，有的若狮，有的就是马兽，珍惜程度应得上一句此物只应天上有。
在后面，黝黑战车很庞大，也很古老，凝练着昔日的战痕，这是经历过西游时代的战车，各种斑驳痕迹，而车中则显出了一尊高达九丈九的庞然身影。
没有任何话语传出，唯有象征着仙道果位的纯白雾气在蔓延，席卷了天空，淹没了大地，压盖了人心。
“这··这··是真的吗？！”
在这一刻，噗通声不绝于耳，不少人都软倒在了地上，承受不住这种威压。
玄郎与郭威因为山河图的庇护，没有被影响，故而看的清晰，那四匹天马，每一头都昂然而立，一个个都如尖峰绝顶般让人震撼，只能仰望。
战车内，那尊高达九丈九的神仙也并未遮掩自己的面貌，自信显露了出来，身躯蔚蓝如水，头戴一顶飞仙卧虎冠，身着狮首环身铠，内披飞龙袍，系一条白象腰带，握一柄宣花板斧，一双眸子不见瞳仁，整个眼眶都被绚烂金光充斥，甚至蔓延到外部三尺有余。
在其身周，更是缠绕着仙气飘飘的云带，高高在上，俯瞰凡尘。
仙神二字，便在此刻于传说中走出，具象化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东天上神，驾临人间。”汉王刘晟苦笑，好好的一场机缘，却变成了劫难，真是始料未及。
而这句话也佐证了人们的猜测，惹得各方尽失音。
神仙出世，这太出人意料了，纯白仙光普照世间，天下震惊！
对于平民百姓、军伍士卒来说，谁能料到，会有一日见到神话传说中的天庭与众仙？
“下马威啊。”石重贵自语，旋即背后山河图一转，便将玄郎与郭威都收了进去，三人借助此图达成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融合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他们便能感受到，自己能够调用晋王的至人法力，去打出自己的神通与绝学，且并不影响对方自己的动作，等若是凭空多出了两双手来。
“难怪当年唐太宗有资本大战，彼时他大一统功成，诸州地脉加身，说是半个人间之主也不为过，加上苍生与文武大臣入图相助，等若千千万万的生灵共战，真是大手笔。”玄郎在切身感受后，便察觉到了神图的厉害之处。
且郭威的三千龙武军也只有在至人道行的发挥下能爆发全力，眼下这种合作状态，再合适不过了。
而晋王的如此举动，自然也引起了那下凡之神的注意，金灿灿的目光就扫视了过来。
轰隆！
天空一震，那种压力消散了。
最起码，对于凡人来说，只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而后就恢复了正常，感觉像是有一口利刃擦过头皮，而后又消失。
对于强大的生灵来说，那种压迫感却激增了。
他们知道，真的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仅在瞬息之间，战车中的目光就冷漠起来，拉车的狮首天马察觉到主人的意志，登时长嘶，口吐人言“山河图，东天西天钦点的禁忌，触碰者死，灭九族，下界的小蛇，能让尊贵的巨灵上神亲自走一遭，你的葬礼已足够盛大光辉了。
我家上神还不想脏了手，你自裁吧。”
自裁？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时只觉得荒谬，让当今天下第一人，一国之主去自裁？
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然而当听到巨灵神的名号时，所有人心头又不禁猛地一跳，觉得又合理了起来。
是曰：华岳本一山当河，河水过而曲行，河神巨灵，手荡脚踢，开而为两，今掌足之迹仍存。
巨灵神是何等人物？本身就是河神，又被天庭授予大力神位格，曾为围剿花果山之十万天兵天将的先锋，与齐天大圣交手，虽是短时间就败退，却也证明了他的实力，更遑论如今又过了数百年，便绝不会是凡俗人道所能比拟。
人的名，树的影，巨灵神才刚现身就已经震慑全场，气势之盛，真如旭日当空，万物皆在脚下。
哪怕以石重贵修为之深，刹那间面色同样为之微变，余下诸王亦身躯轻颤，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耶律德光与皇甫极以眼角余光相互对视一眼，心生默契，暗中各自潜运法力。
“神仙降世，苍生叩拜，尔等胆大包天，敢不礼敬？”就在此时，另一头拉车的龙马亦口吐人言，凌厉的目光盯住众人，呵斥道“凡俗蝼蚁，还不跪伏过来叩拜！”
什么？！
一时间，在场的九位王者皆勃然色变，他们都是堂堂一国天子，道行高达至人，甚至超越了不少仙官，但现在却要给人去跪伏叩拜？这怎么可能！
石重贵与皇甫极的目光一下子就冷冽了起来，两人皆是无法无天之辈，岂愿受辱？
但自恃实力者，毕竟是少数，除九位王者、玄郎与郭威外，其他人都打了个冷颤，有不少强者都快速跪了下去，在那里认真行大礼，就是景延广与杜重威都低头，跟着跪拜。
这就是神仙的威势，哪怕不出手，也可以睥睨天下，威慑人间！
巨灵神没有再说话，只是脚踏的战车弥漫出一片雾霭，接天连地的笼罩了澶州，让群山万壑都在轻微颤栗。
此刻，他依旧屹立在战车中，静等九龙过去跪拜！
天子又如何？在神面前依旧低上一头。
这一刻，整个澶州都寂静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在地上，密密麻麻，也不知道跪下了多少人，突厥的、契丹的、晋国的乃至黑风山的都跪拜了。
如杜重威，似景延广，乃至各方的抱丹巨擘，无一不是弄潮儿，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万人景仰的存在，可眼下他们却都低头，不敢望天。
甚至不要说去看巨灵神，就连看一眼天马的念头都不敢生起，一个个都匍匐在苍宇下。
依仗着巨灵神的威势，那四头天马也傲然昂首，一同接受众人的朝拜。
见此，汉王刘晟勉声笑道“唐末之乱以来，上神的功力似乎又再精进了，百尺高楼更进一层，委实可喜可贺。”
跟着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上神或许有所误会。我等此行用意并非抢夺山河图··”
只可惜他姿态虽放低，言语也前辈，巨灵神却不在乎，神色漠然，只淡淡道“摇唇鼓舌的蠢物，尔等用意本神岂有不知？任你再舌灿莲花，也休想逃开责罚。”
立时刘晟神色再变，强颜拱手道“既然上神误会已深，我等多留亦属无益，请恕告辞了。”
说完，他身不动足不抬，陡然轻飘飘浮起，凌空乘风而退，其他几位王朝之主亦然，心中暗骂，原本只当是一场争夺的机缘，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巨灵神降世，要来收割人间大药！
目睹这一幕，巨灵神却依旧没有迈开步子，而是立在战车上，不屑嗤笑，笑声未落，便见仙光横空，巨灵神后发先至，直接点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那手指淡蓝，指节粗壮却光滑，印刻着河流纹路，包裹着一层温润霞光，不似人体，倒像个千锤百炼的无上法宝。
刘晟却似早已经料到有此一变，当即双袖鼓荡，探出的手臂化作猩红龙爪并掌一合，就后招架卸力一挡，只听砰的一下声响，他便借力反荡，似离弦之箭般直冲长空云海，更朗声长笑道“乘兴而行，兴尽而返。谢上神相送。”
可就在他堪堪将要飞出云海时，陡然惊见巨灵神依旧屹立在原地，自己的身子也好似被拉扯一般晃了晃，有了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这位天庭上神面露戏谑之色“走？你何时离开过？”
刘晟这才发觉，自己的身躯轻飘飘，不是肉身，而是虚幻的元神！
自己的肉身分明还在下方呆呆立着呢！
他根本就不曾逃离过，方才的一切，竟然都只是自己被巨灵神一指给打的元神升天，倒飞了出去而已！
这是名副其实的把人魂都打了出来。
一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