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雾霭疑凶
李维汗毛炸立，瞳孔一缩，满脸惊慌。
孟明视也是身体僵硬，头发上指，抓紧手里的长戈，警惕地看着周围。
“又是幻觉……”
李维苦涩一笑。
这等事情太超乎他的预期。
本以为是古战，没想到是悬疑。
孟明视跳下战车，在地上仔细搜寻，不时还抓起一把土壤，拿到面前嗅起来。
“闻，大人以前讲过一个故事。”
他安抚慌乱的秦军，步行来到李维身边，眼中回忆道，
“西戎有大巫者，识百草，得神农真传，能幻术，蔽五官。中此术者，深渊视为坦途，惊涛闻作溪涧。”
孟明视扶着车辕，看向来时的方向，荒草遍地，人迹罕至，误入歧途已深。
“我们，恐怕已经中了幻术。可叹，你我二人，名为视闻，偏偏视所何视，闻所何闻？”
听了孟明视的话，李维心中默然。
这次任务的难度超出想象。
既然中军连续中招，那么前军、后军的遭遇，可想而知。
上策估计是难以达成，希望西乞术、白乙丙二位将军能活着。
但更重要的，还是尽力让中军摆脱困境。
孟明视带领士卒原路返回。
这次走得更加小心，前有开路先锋，后有殿后勇士。
每队人马间，相隔不过二十步，务求不离开视线。
一旦遇到山路突转，前锋便停在弯道，等中军抵达，才继续前进。
同样的，中军也留在弯道，等待殿后勇士赶到，才重新上路。
这样一来，虽说是保险了，但路上耗费时间大大增加。
回到先前岔路口时，已经是黄昏。
一路全神贯注，李维已经头昏脑涨。
西斜的阳光格外刺眼，让他不由得眯眼，扭头朝山崖看去。
这一看，正好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将军，你看！”
听到李维的惊呼，孟明视立刻举手，示意全军停下。
确认前后安全无恙，他才顺着李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右边山崖上，挂满了尸体。
孟明视握紧长戈，下车走过去，李维也忍住恶心跟上去。
走到地下，抬头一看，
尸体被绳子吊着，绳头挂在崖壁凸起处。
不是从崖顶掉下来的，省去了有埋伏的可能。
李维走上前去打量，尸体浑身赤裸，衣服全都被拔去，身上多有伤口和血痕，甚至还有颜料染成的符文。
这是什么人，是谁干的？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而孟明视接下来的话，恰好证明了他的猜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孟明视满腔悲愤，手指捏得青筋暴起，
“是我们的人，千里行军，没想到枉死在了这里。姜戎……当初就该把你们杀干净！”
是秦军？！
李维脑中仿佛挨了一记重锤。
先秦华戎之间的血腥，还是太超出他这个现代人的接受范围。
他走回到车上，魂不守舍地坐下。
难怪最开始的时候，系统提示千万不可落到姜戎手里。
这帮蛮子，真狠啊。
他左向坐着，避开秦军的尸体，看向山巅的夕阳。
另一边，有善于攀爬的士兵爬了上去，解开绳子，将同袍尸体放下。
又有人腾出部分辎重车辆，把袍泽搬上去，盖上布匹。
等这一切做完，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只有一抹晚霞留在天边。
孟明视来到李维的车旁，沉声说道：
“闻，你向来聪明谨慎，可有什么办法？”
李维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孟明视。
他先前想了很多，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但还需要确认一些信息。
“将军，姜戎的巫术，可有什么弱点？”
孟明视沉思片刻，摇头道：
“我所知也不多，只记得大人提及，迷障巫术，都从迷惑五感入手。”
他也不知道。
李维心里叹了口气。
可惜先前获得的词条，无法在当前副本使用。
不然怕什么迷障，【望气】雷达一开，战争迷雾全散，敌我态势瞬间明朗。
但用不了【望气】，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他咀嚼着孟明视提供的信息，回忆先前的遭遇，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
“既然巫术是迷惑五感，那不如先手控制五感。”
“这是何意？”孟明视没明白。
“大张旗鼓，广树火把。主动创造景象和声响，以冲淡姜戎的巫术。”
旁边副官提出反对意见：
“可这样一来，我军岂不是暴露行踪，万一戎人追上来，如何是好？”
李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孟明视。
孟明视思考片刻，一拍大腿，叫好道：
“此法甚好！我大秦勇士，悍勇无双，不怕戎人不来，就怕戎人躲起来。”
“此外，我军有此遭遇，其余各军恐怕也凶多吉少。”李维见孟明视赞同，又补充道，
“我军旗鼓大作，也能告知山谷中的友军，助其辨别迷障，提供坐标。”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随后孟明视亲自带队，全军高举旗帜，广数火把，鼓角交鸣，号声大作。
就这样，秦军回到了崤山主路上，大张声势地继续行军。
李维的办法确实有用，秦腔回荡在山谷中，火光下的旗帜，隔老远也能看见。
一路前进，接连有几支散落的秦军从迷障中醒来，又或是在迷途中找到了方位，赶过来汇合。
中军士气复振，孟明视摩拳擦掌，准备等走出崤山后，狠狠教训姜戎。
然而事态并非一帆风顺。
随着散落的秦军汇合过来，戎人和晋军也注意到了。
从亥时开始，中军便遭到戎人的袭击。
开始时只是小股袭击，派出去几队甲士便能击退。
可随后，袭击越来越频繁，敌人也越来越多。
单纯派出甲士反击，不但不能击退，反倒可能被敌人吃掉。
见此情形，孟明视便让全军停下，亲自带队突击。
戎人毕竟只是戎人，又散在各处，面对戎秦猛士地冲击，便抵挡不住，一哄而散。
孟明视几次突击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中军行动的步伐也被拖慢了下来。
原计划是连夜行动，快速通过东西崤山之间的险要地段。
但白日频繁遇袭，到了后半夜，士卒实在挺不住了。
中军只能找了块平坦地方，暂时扎营休息。
李维也累了，躺在战车上，抱着青铜长剑，合衣睡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山间已经起了大雾，白茫茫一片，十米外便看不清人脸。
“将军，如此情形，要不要等到雾散再走？”副官提议道。
“雾散恐怕要到中午了。”孟明视皱起眉头，他内心总觉得不安，倾向于尽早走出崤山。
“还是快速通过吧，大家辛苦一点、小心一点，出了崤山便安全了。”李维提议道。
最终孟明视选择加速赶路。
同样的，这次还是大张旗帜，鼓角齐鸣，唯独空中水汽中，火把燃不起来。
一行人在山道上前进，因为雾气太大，孟明视要求所有人要紧挨着，避免有人掉队后被困住，同时也要避免有敌人混进来。
然而雾气实在太大，越往前走，雾气越重，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李维坐在车上，勉强能看见马头的虚影。
两边有徒兵跟随，倒是能看见模样，但前后稍远一点点，便只能看见腿脚，而看不见身体了。
秦军摩肩接踵，前后相随。
雾气掩盖了交谈声，也遮蔽了旗帜，只有隐约的鼓角在山间回荡。
好不容易，终于走出了狭窄的山道，进入到一处稍微开阔的谷地。
李维松了口气，催促御者加速，越过中间的徒兵，要追上前方的孟明视。
正行驶间，他不经意朝车旁徒兵瞥去，
秦军军服下，棕红的皮肤，兽骨鸟羽装饰清晰可见。
敌人混进来了！！！
他心里大喊，但表面上不做声色，只是催促御者加速。
等赶上孟明视后，迅速跳过去，附耳诉说。
孟明视微微点头，示意不要声张，然后安排人前后传递命令。
“全军停下！”
随着他一声大喝，混战展开了。
一番血战后，秦军肃清了混进来的戎人。
但代价不小，连李维也亲自拔剑斩杀了两人。
余下的戎人跌跌撞撞朝四周跑开。
李维正想劝谏孟明视不要追击，前方山口处突然人声鼎沸。
登轼而望之，似乎是晋军。
不待李维多想，身后走过的山路也有嘈杂声音响起。
回头看去，像是追击而来的戎人大军。
眼下秦军正在东西崤山之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己方又连日赶路，早已是强弩之末。
孟明视驱车来到李维身边，不待他说话，直接塞了个东西到他怀里。
“闻，今已无逃生希望，吾来阻拦追兵，汝可趁乱西归，务将此间事宜告诉国君。至于此物，乃是吾百里家珍宝，不可落入敌人之手。”
李维张嘴想说些什么，孟明视挥鞭抽在他的马屁股上，催促御者赶快走。
四杜翼翼，孔脩且张。
李维坐在快速奔驰的战车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打开孟明视塞来的包袱，里面竟是一支洞箫。
“和那支箫好像，莫非这也刻着‘百里’二字？”
翻转一看，还真是。
李维抬头四望，见前后敌军还在制造声势，尚未发动攻击。
鬼使神差般，他双手拿起洞箫，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幽咽之音响起，似流波，如泛𣶏，趋巇道。
声随风起，四周景象再次大变。
“不对，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