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张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歌声中满是悲痛，满是愤懑。

旧日亲友，今日宿怨。

社稷沦丧，血海深仇。

在周文的哭声中，楚军，乃至联军的每一个人，都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士气提高一等。

各军之间，情如手足，亲密无间。

战场变局首先从最西边发生。

先锋本是全军最具有战斗力的部分，只是因为互不隶属、矛盾重重，才始终未能尽全力。

现在“无衣”的歌声中，田臧迸发出绝强的战斗力。

李维猛然朝西看去。

人声大噪，金鼓齐鸣。

“齐桓制霸，九合诸侯！”

高亢的齐语由远及近，伴随着慌乱的关中秦腔，仿佛尖头高桅的大船，乘风破浪，穿越玄色海洋，向目视尽头的陆地靠拢过来。

“是田臧将军，他们打穿了秦人的包围，靠过来了！”

陷在北渡口的陈地少年们纷纷鼓掌欢呼。

“司马，中军有令！”

李维连忙看过去，旗语变换，这次给的命令是：

和田臧部一起，击垮秦中军。

周文老头，一把年纪了，真有你的。

李维心中慨然，随即也不再纠结，摩拳擦掌，重振士气。

东边中军传来的哭声随之一变，从悲怆，转为悲愤。

楚秦亲密无间，楚人曾经多么信任秦人。

可是呢？

张仪空口白牙骗取汉中六百里。

丹阳一战，汉水为之断流。

怀王入关不反。

鄢郢化为丘墟。

楚人吃够了亏，楚人受够了苦。

楚人从不惧战，楚人只求痛快一战！

重章叠韵的《无衣》骤然一变，所有的楚军将士齐齐高唱《国殇》：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杀！”

李维发出怒吼，陈地勇士发出怒吼，所有的楚人将士发出怒吼。

在田臧如同搅局鲶鱼的打法下，各处小战场僵持的楚军终于得以脱身。

“目标：秦中军。众将士，随我杀敌！”

热风、硝烟、金鼓、呐喊。

只有置身古战场上，才觉心潮澎湃！

李维扔掉头盔，拔剑出鞘，对准高台之上的章邯，便杀了过去。

陈地勇士跟进，技击之士协力，楚军将士用命。

风在吼，马在叫。

就在始皇帝长眠的骊山脚下，六国联军和关中秦军碰撞在一起。

这是国战。

这是决定国运的大决战。

李维已经能看到章邯了，现在中间只隔了三层人墙。

只需要再奋发拼命，杀穿一层、一层、又一层黑曜石般的秦军阵线，就能再次面对这位秦末战神。

倘若将其就地斩杀，是否将会改变历史？

李维不知道，但他很想知道。

“章邯，留下命来！”

一剑挥出，拦路的秦军士卒应声而倒。

“将军，撤吧，打到现在，敌人损失很大，关中也已经动员起来了，没必要在这里硬撑。”

章邯红着眼睛，看着疯狂逼近的李维，心有不甘。

“将军，您还要做大秦的擎天之柱，万万不可折在这里。”

参军继续苦口婆心劝慰道。

章邯心中一叹，知道这一仗终究还是冒险了些。

后发制人，衔枚疾走的战术很好，但自己初出茅庐，对于战场时机的把握，还有段路要走。

“撤退吧。”

他抬头东看了眼，得到信号的秦军，迅速脱离了战斗，紧张而有序地通过北渡口，朝后撤退。

“将军，您也该走了。”参军劝道。

章邯最后看了眼还在激战的李维和赶来的田臧。

我会记住你们的。

但下次相遇，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心里冷笑，随即走下高台，翻身上马，徐徐离去。

“章邯哪里跑！”

“不可放走章邯！”

李维和田臧齐齐高喊。

正要追杀过去，东边的中军处却传来了鸣金收兵的讯号。

李维心有不甘。

可恶，就差那么一点啊。

要不抗命追杀一阵？

想法刚从心中升起，可再一打量手下，便又被冷酷的现实所浇灭。

将近一千之数的陈地勇士，还能站立的，不过三百多人。

浑身浴血，尽皆带伤。

即便是李维，刚才剧烈战斗下，左肩的伤口又被崩开，鲜血泪泪而出。

其余各军也差不多，损失都不算小。

六国联军和秦军精锐，战斗力上确实有所差距。

夕阳西下，燕雀南飞。

各支军队依次回营。

联军大营依旧充满了豪言壮语，只是这次声音明显小了一半不止。

原本因为不断收兵而拥挤的大营，第一次有了空余，空出来了一大堆营房没人入住。

周文双手紧握栏杆，凭栏西望。

越过秦军大营，渭水东流不歇，咸阳依稀可见。

这座城市，似乎已经遥不可及了。

周文忽然猛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洁白的手帕。

他连忙回头四望，悄悄将染血的手帕塞进怀中，不想让人瞧见。

背后，“张楚”大旗，在夕阳和晚风中招展。

张楚吗？

可惜，老夫怕是要愧对陈王的厚望，愧对项将军在天英魂了。

老夫今年六十有余，早已经活够了年岁，唯一挂念的，不过就是故楚社稷。

秦人底蕴深厚，章邯必成大患。

就让老夫，最后再为大楚，尽上一份力吧。

拼死，也要将章邯堵在关中，给荥阳的吴叔争取时间！

骊山吹来的晚风，卷起了周文耳鬓的一缕白发。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李维站在营地高台上，骊山巍峨，渭水徜徉。

八百里秦川，蔚为壮观。

西边秦军大营，绵延数里。

阿房秦宫，富丽堂皇。

大战后的戏水两岸，民夫仆役们忙着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耳畔传来手下人的豪言，声音高亢，剑指咸阳。

但可惜，

李维知道，此战并未改变历史。

章邯成功将联军阻挡在戏水东岸，为秦廷动员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也为他自己，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今天，周文和联军还能与秦军打得有来有回。

之后，恐怕就只能是单方面挨打了。

张楚，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戍卒叫，函谷举。

但戍卒终究敌不过如狼似虎的秦军。

往后的历史舞台上，陈胜吴广都将谢幕，章邯与刘项，才是新的主角。

李维忽然心中一动，想要再去看一眼周文老头。

此人在历史上不过是一笔而过，但其经历了后战国和秦始皇，更是在始皇帝死后，一跃而登上历史舞台。

纵然最后兵败身死，但一路收兵杀入函谷关中，也是百年来首遭。

下一次也不知道会是哪里，还说能再见陈胜吴广，结果也没见到，直接放戏水边来了。

李维微微摇头，正要抬腿迈步，忽然眼前一黑。

【“终刚强兮不可凌”√】

【任务完成】

【奖励：时代分2分】

【触发词条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