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月华照白银
“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吗？”
“我记得的确是湖对面，那光比湖水底下的光还亮。”
那阵闪光一来，众人反而镇定下来。
对于不少人而言，好奇心大过了恐惧。那些还没逃走的人都跟着海索探险去了。
当然，海索是想跑跑不了。他被自己的教徒们围在中间。
“所以奥科里多神父是预见到了黑昼的考验，才拜请来白湖的夜光？”
克里斯蒂安问出了一个相当难以回答的问题。
“诶？之前圣光是在天上，后来才沉到湖里。太阳难道也沉到湖里去了吗？”
这舒尔茨也是个会说胡话的角色。
“莫不是神父将太阳锁在了湖水底下。”
又是那个尖锐的嗓音。
海索这回是盯住他了。
“伯纳德，那位是谁？我记性又不太好了。”
海索拍了拍伯纳德的肩膀，悄悄指了指人群中一位消瘦的人影。
海索的眼睛现在是受了“恩赐”，不光能夜视，还能看到人家吃了菌子都看不到的稀罕东西。
“那人长得穷酸相，穿得却富贵样，就像大街上刚捡了大袋黄金一般。”
“哦，您是说威廉啊。”
伯纳德起初没看清，一听这描述就懂了。
“他难道也新近发了横财？莫不是像之前的肯尼一样？”
不会又是个通风报信的村奸吧？
“不，神父，威廉应该是把自家屋子卖了一大笔钱。”
哦，伯纳德这么一说，海索有些印象了。
那已经是第一百零八节发生的事了。想不起来正常，毕竟已经快一个月了。
“原来是他。”
此人看样子想当刺头，海索在脑海中将他记下。
“哦？那地方有一束光！”
有人这么一喊，众人就都注意到那天空中投射下的光柱。
那光似乎指着南边山林的某一块地方。
走了得有头二十分钟，海索与一帮人才到了光茫照耀的土坡附近。
黑不隆咚的背景里，一束诡异的光，看着还怪瘆人的。
“‘月华将在白银处显现’。”
海索下意识念叨起了这句话。
尔后他又抬头望了望月，真是个“露似真珠月似弓”。方才还是新月，才不到一小时，月相就变了。
而且这束光似乎就是从那刚冒头的弯月上投下来的。
莫非……
海索转头瞧了瞧克里斯蒂安的神色，他正用手摩挲着下巴。
“爱因希德女士，我似乎知晓那则预言的意思了。”
奥莉薇娅听闻此言，顿时也理解了：“原来如此，原来就是字面意思。”
“约翰，快，快去找史密斯要掘土的工具！”
“史密斯！史密斯在不在这？”
海索几嗓子喊出去，喊得大家莫名其妙。
先前海索还一直奇怪，修兰斯坦因出银矿的风声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而且这银矿在哪也搞不清楚。
如今见此情形却是有些眉目了。
密教分子搞个占卜，弄个预言再是正常不过了。
只要有个什么预言家也预言出个什么“月华将在白银处显现”，或者说是“修兰斯坦因有个月光下的异象”，那么推测出“修兰斯坦因有银矿”就很自然了。
如此一来，克里斯蒂安及其背后奥格斯堡商会涉及隐秘世界的可能性又上了一个档次。
奥格斯堡商会大概率是布局已久，那海索需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
“诸位，我白湖村可能要发现大银矿啦！”
此言既出，众人的神色是变了又变。
从恐惧到好奇到欣喜若狂，今日真是给这帮白湖村民本就“怪事频发”的生活又添了一把“火”。
海索本人也是，到这来当神父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一听说有银矿，这帮刚才还畏畏缩缩的村民立马就嗷嗷叫地涌上来。
举火把的给举草叉的照明，带着榔头和棍子也学拿铲子的撬土，大有一种要把这银山翻个个的架势。
虽然现在一两银子也没见着。
海索站在后排指挥，当然也没忘了观察“竞争对手”。
乡绅买办那边，克里斯蒂安、巴赫与亚当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马仔。
尤其是那克里斯蒂安的管家奥斯卡，他居然领着一批家丁直接冲了过去。
他们带着挖掘工具，肯定是有备而来。
等到史密斯与约翰取来了一大堆工具，这挖矿的行动才有了肉眼可见的进展。
叮当一声，似有金属碰撞。
海索闻着声就过去了，跟苍蝇闻着味一样。
“巴切尔，这是挖出什么来了？”
巴切尔直接上手刨土，刨了半天终于是把东西给刨出来了。
“天平？银制的？”
海索接过那状似天平的物件，轻轻一抖，尘土就全然落下。这么一瞧真是银光闪闪，崭新无比。
欸，不对啊，刚才不是叮当一声嘛？
银子质软，应该被敲出印子才对。
海索使劲掐了一把，发现它的确是能掐得动的。然而仅是一转眼，那印子又不见了。
记忆金属？什么黑科技？
不，在这那不能是黑科技，肯定是金枝术法了。
挖矿挖出一个密教器具，很符合海索的预期。
村民们得了风声，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了过来，颇有一种“淘银热”的意思。
这会儿他们又不怕这白天变黑夜了。
财富果然是最好的镇静剂。
许是又过了三四个小时，其实海索已经算不准时间了。
只知道自己这一天下来没吃饭，实在有些遭不住。
适时，干得热火朝天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海索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这绝对是发现什么宝贝了。
他跑过去一看，只见那土坡上大小不一的坑里已经能瞧见些银白闪光的矿石。
克里斯蒂安也站在旁边，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怪了，这银矿这么浅，怎么以前从未有人发现过？”
“可能是因为白湖南边基本无人活动吧？”
“而且白湖村民对山林忌讳得很。”
山林诡异，海索是很有发言权的，他知道那倒霉的阿诺德被林子折磨了好几次。
飞禽走兽一概没有，夜里入林还容易“鬼打墙”，谁敢跑这来转悠。
“哦，神父大人，抱歉，刚才没注意到您。”
“席勒先生的队伍专业得很，我这时才看得出来。”
海索指了指克里斯蒂安带来的各式装备。
“哦哦哦，哈哈，毕竟白湖村出现了异象，当然得全副武装。”
还装傻！
“行了，席勒，别装了。银矿都找到了，还装什么？”
“你这样只能增加我们的沟通成本。”
海索摊了牌，克里斯蒂安终于是坦率了一回：“神父大人，实不相瞒，找银矿这事是奥格斯堡的大人物派的任务。”
“我本人是真不知原委。”
“你不知道？”
海索不怎么信。
“你既然不知道，又怎么敢在白湖村里做这么多大动作？”
“唉，神父，这一切都是富格尔家族那位大人的安排。”
“我也只是替他办事而已。”
富格尔家族？谁？
“暂且不论过去如何了。”
海索的言语中带有警告之意。
“如今白湖发现了银矿，风声很快就会传出去。”
“修兰斯坦因的男爵，奥格斯堡的富格尔，所有人头顶上的皇帝，甚至还有我们之前想都想不到的某些贵人。”
“克里斯蒂安·席勒，你要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
海索所讲的不只是表层世界的利益冲突，还有隐秘世界里的那些矛盾。
黑昼与银矿，这些说不定都是所谓“歌尘仙君让度权柄”的表现。
如果白湖的秘密不再被遮蔽，海索都不敢想这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百鬼夜行”与“群魔乱舞”说不准都是比较好的情况了。
那照在银矿上的光柱渐渐散了，海索忽然感觉到头脑清明，好似长夜将尽。
的确如此。
月光敛去，东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