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伊索尔镇
圣国边陲,伊索尔小镇外。
守城的卫兵在人群中拦住了一名身披盔甲,背着一把旧剑的灰发青年男性,顺带拉起警戒线,遣散了附近的行人。
为首的军官来到那人面前,露出了狐疑之色,用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那像是盔甲又疑似义肢的双臂。
“身披联合城甲胄的兄弟,你要明白,我们伟大的圣国欢迎自由城、联合城又或是异族的居民、雇佣兵以及商人自由来往,可那些象征邪恶的技术与旧人类的痕迹,绝不允许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内,这是罪恶的,是无法包容的,也不会被圣国的教义所允许!”
话音落下,军官身后的几名卫兵,已然是严阵以待,做出了一副随时都要拔剑的架势。
那身披盔甲的男人不知是不是早已习惯了相似的场面,面色不改地抬起头,用那浑浊又冰冷的目光看了这名军官一眼。
军官的身躯猛然一僵,发现自己的手掌早已不自主地搭在了剑柄之上,他感受着从手心沁出的汗水,却迟迟没有拔剑而出的勇气。
好在,眼前的男人仅仅片刻就收回了视线,才让这名军官的神色放松了一些。
灰发男人又在众卫兵的注视下,抬起手来,按在了另一条手臂接近肩膀的部位。
随着咔嚓一声,包裹着那条手臂的盔甲分离出了一条裂缝,露出了其内明显是有些瘦弱,不,是如同营养不良的孩子般纤细,甚至是枯瘦到了可以用畸形来形容的手臂。
为首的军官看到这一幕,算是放下心来,伸手向着身后的士兵示意,又向着面前的灰发男性道出了一声祝福,便让开了一条道路。
“欢迎来到圣国,爱与真诚,兄弟。”
灰发男性并未多言,在重新整理好包裹住手臂的盔甲过后,就走进了城中。
直到其缓缓走远,那名军官才像是脱力一般,将胸口处憋了很久的气息吐出,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大口喘息起来。
“队长,你咋了,没事吧?”一旁的卫兵凑过身来扶住军官,面露不解,顺便带了点敷衍的关心。
“没事,我只是感觉见着我太奶了,对,你就这么扶我一会儿,我缓缓……”军官明显是憋气憋过头了。
“……行。”守卫深知自家这位队长呼吸跟思考不能兼得,老老实实地扮演着一根拐杖,顺道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不过,刚刚那个人,你就这么给他放走了……?说实话,我觉得他有点奇怪,明明肢体那么瘦弱,又为什么要身披重甲来增加负担,这并不合理啊,我感觉那分明就是……”
那名军官显然是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就像是某种辅助行动的特殊义肢,对吗?”
这让卫兵更加疑惑了,“是啊,这明显是不被神圣的教义所允许的,你怎么就放他过去了,不怕被圣徒怪罪吗,还是说,那人有什么特殊的背景……?”
“灰发,银瞳,断了护手的旧剑,肢体畸形的余烬之子,那人……是货真价实的真货,我们拦不住他。”说着,军官还饱有深意地看向了那个男性消失的方向。
“你是说,他就是联合城的那把钝剑?可我看着不像啊?”守卫的脸上满是怀疑,可看到军官那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还是没多说什么。
“绝对是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看着我的那一瞬间,不止是他……对,不止有他。”军官回想到从那个灰发男人目光中所看到的事物,不禁打了个寒颤。
“啥玩意,不止是他?队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那名守卫有点无语,感觉对方完全是大惊小怪。
军官瞬间递过去一道鄙夷的眼神,“你还没到那层次,看不出来正常。”
“……”守卫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孙子。
被这么一直盯着,军官明显也是有些心虚了,话风开始漏风,“看什么看!再说了,你管他真不真,咱一个月才多少钱,玩啥命啊?”
啊对对对。
搞半天你特么就是单纯懒得管。
守卫当场懒得继续掰扯,只想把这个烂摊子整匀乎了,“可是就这么给他放走,到时候圣徒追责起来,该咋解释,这可与教义不符。”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在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自家军官就已经变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义正言辞道,“你不如听听你自己又在说些什么东西,人家身子骨弱,只是套了一层厚一点的盔甲防身,这有问题吗?没有问题!这可没有违反圣国的教义,小子,我劝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工作您这位爷能干到现在,也算是奇迹。”
“小子,我劝你不要在你的顶头上司,坐拥四名手下,权势滔天且伟大的五夫长大人面前大放厥词!”
“……”
天色渐暗。
伊索尔镇的招兵处罕见地在晚间亮起了火光。
其中负责相关事宜的两人,正与眼前老老实实坐着的灰发男性大眼瞪小眼地干瞪眼。
沉默许久。
又许久。
灰发男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们军队……是没人了吗。”
这耿直又清澈的问题直入二人内心,让气氛变得更沉默了。
“……”
“……”
因为杵在灰发男人眼前的这俩“相关人员”,正是之前他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俩孙子。
大概是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前在城门口的军官才毫不尴尬且一点也不自然地开口,“神圣的教义洗涮了我们内心中的污秽,让我们意识到了更加重要的使命,所以在圣火的引领下,我们决定引导迷途而来的兄弟回归圣主的怀抱。”
灰发男人注视着这个军官,眼神没有任何波动,然后果断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卫兵的身上。
卫兵扶额叹息,理性翻译,“刚刚队长喝酒喝嗨,把隔壁那传火的圣徒给揍了一顿,然后就被贬到这里做起了招兵的工作。”
“胡说!这是圣火的指引,怎么能叫被贬!”前军官·伟大而神圣的五夫长·现壮丁头子瞬间拍案而起,面红耳赤,“再说,那孙子在酒馆念个屁的圣典,没兴致了不说,还搞得那些女人都吓跑了一半,最后竟然把我这个光荣的五夫长弄到这里来抓壮丁!?这没给那婊子养的打死都算是轻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你别忘了,隔壁就是圣堂……”
新任壮丁头子撤回了一条消息。
又贼兮兮地坐下,看向一旁的得力助手,“刚刚我没多大声吧?”
“咱还是干正事吧……”卫兵懒得继续听这孙子扯淡,打算回归正题。
这才让那被贬的军官重新注意到眼前坐了半天,一直在盯着他们的灰发青年。
然后心中再次开始发毛,憋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但这货的酒显然是还没醒明白,一开口嘴就瓢了,“话说……兄弟,你这头发是天生的不?”
“是。”
卫兵:“……”
“你为啥想不开来这里做个士兵,对你来说,没必要吧?”
“磨剑。”
“哦,你还挺像我外甥的,我那八岁的外甥前两年也爱背着把破木剑说些类似的东西。”
“您可闭嘴吧……”卫兵从头麻到了脚后跟,完全没眼看,连忙把这货踹到一边,也不管其死活,正式打量起了眼前这个被自家队长说是真货的男人,似乎是想要看出对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他无论怎么观察,都只发现眼前的人除了有一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沉稳之外,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看起来特别的地方,只能暂时收起了心中的想法,从一旁拿出羊皮纸制成的凭证,目光扫过对方的肢体道,“抱歉,兄弟,我这队长一喝酒就是这副不着调的模样,现在由我来给你说明一下,如果想要入伍,首先需要进行一些测试并签署凭证,且不能借助外力,你看你这……?”
很显然,他并不认为对方拥有足以守卫城市的实力。
毕竟他也见过眼前这人身上看着就显得无比脆弱的手臂,心中明白,按照常理来说,对方这种情况别说不可能达到入伍的标准了,甚至在失去了那副怪异的义肢后,可能连行动都是个问题。
原本自家那个坑货队长就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如果真在圣徒的见证之下,让其借助义肢的力量进行考核,是更不会被圣国的教义所允许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痛。
可就在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劝退对方的时候,灰发男人沉稳且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可以。”
这倒是让卫兵感到一丝意外,心中更是好奇对方到底是哪来的底气,但他在迟疑片刻后,还是选择拿起了摆在一旁的铜制水笔,“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兄弟。”
“银·迦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