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准则
砰的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粗暴地关上，崔雪莉坐进车来。
“要去哪儿？”她警惕地看着车子两旁，右手就放在门把手旁边。
“崔钟范家里。”裴永俊发动汽车，驶出海东亭的停车场，驶上大路往西开去。
“你知道他住哪儿？”崔雪莉看向驾驶座上的裴永俊。
“你可以告诉我吗？”裴永俊边开车边问。
“你！”崔雪莉猛地提高声音，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你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说什么拿回录像！”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要下车！快……”
“论岘洞东路39号。”裴永俊的话让崔雪莉一下子顿住了。
“五层楼高的小别墅，就在十字路口，视野开阔。”他看着前方的路，边开车边说，“外面是淡淡的灰色，很漂亮。”
“那是具荷拉xi的家，崔钟范经常就住在那里，对吗？”
“……我不知道。”崔雪莉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吗？”裴永俊轻轻笑了笑，“不过，他现在不在那里住了吧？”
“我不知道。”她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那具荷拉xi，为什么也不在那里住了呢？”裴永俊瞥了一眼崔雪莉，“雪莉xi，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崔雪莉盯着他，眼神里只有不信任和警惕。
“三天了，别墅里一直关着灯，周边的居民没人看到具荷拉xi回来，崔钟范也是。”
“只有你去了一趟，就是你开的那辆车，然后拿了些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这三天里，只有你见过具荷拉xi，连今天去电视台也是你开车载着她的。”
“那又怎么样？欧尼她和我住几天不行吗？”崔雪莉语气又激动起来。
“可以，不过那你为什么要开车去瑞草区的圣母医院呢？”
“你跟踪我？！”
“朋友，助理，路人，监控录像，停车场收费记录。”
“雪莉xi，你是明星，而明星，是没有隐私的。”
崔雪莉紧咬嘴唇。
“所以你为什么去医院呢？”
“是你不舒服吗？还是另有她人？”红灯到了，裴永俊停下车，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比如你的荷拉欧尼？”
崔雪莉的瞳孔猛地一缩。
“高领毛衣，长袖长裤，头发披在侧肩挡住右耳，具荷拉xi为什么要这样打扮？”他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告诉我，雪莉xi。”
“是不是，崔钟范他，打伤了，具荷拉xi，然后还用私密录像，用具荷拉xi的人生，来威胁你们，勒索你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以具荷拉xi，才住进医院，连家也不敢回去，是吗？”
“所以你，被逼无奈，被他榨干了手上所有的钱，是吗？”
“雪莉xi，告诉我，这是真相吗？”
崔雪莉怔怔地看着他。
“雪莉xi，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钱，然后是车子，首饰，再然后难道你连房子也要丢掉吗？”
“连自己的家，也要送出去吗？”
绿灯亮了，她还是没有说话，黝黑的眸子，如同颤抖的星光。
裴永俊转过头，继续开起车来。
他也没再说话，车里安静极了，可是没多久，副驾驶座上却传来一阵隐隐的抽泣声。
“没错，是，是这样的。”崔雪莉双手环膝，泪水从她雪白的脸颊滑落，“可是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遇见这样的人？为什么？”
“他不是很爱欧尼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欧尼都给他下跪了，还不放过我们，为什么？”
泪珠簌簌地滚下，她泣不成声，“就是这样，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欧尼做错了什么？”
保守这样的秘密，承担这样的恶意，让本就脆弱的崔雪莉，达到了极限。
在裴永俊点破的真相面前，她坚强而脆弱的外表，再也维持不住，被泪水冲地土崩瓦解。
裴永俊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听着崔雪莉的哭泣声。
下午了解崔雪莉和具荷拉的资料的时候，他让柳成洙打听了下两人最新的行踪，从中发现了些许不寻常之处。
本来这些也没有什么，可是再结合他听到的崔雪莉和具荷拉的对话，就让他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一阵子，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擦擦吧。”裴永俊抽出两张纸巾，递到崔雪莉面前，泪珠从她的下颌滑落，滴到他的手上。
冰冰凉凉，好像心中融化的雪水。
“谢谢。”崔雪莉抽走了纸巾，声音有些沙哑。
她看向裴永俊，还氤氲着雾气的眸子里，警惕之色消减了许多。
他既然能知道这些，会不会真能把录像拿回来呢？
可以相信他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了……
“主编nim，抱歉，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崔雪莉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痕，“请您原谅。”
“您刚才说，要拿回录像，这是真的吗？”
“当然。”裴永俊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您不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追问到。
“刚才那只是我的猜想，没有证据的话，就称不上是真相，也就称不上是新闻。”裴永俊说道，“我需要的是真正的新闻，不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真相很重要吗？就这样写出报道，不是就可以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具荷拉xi呢？”裴永俊反问到，“你们只是朋友，不是吗？”
“……是，”崔雪莉缓缓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永俊，“不过，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责任保护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当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是荷拉欧尼和我在一起。”
“或许我做错过很多事，或许我伤害过很多人，但是这次，”脆弱从她的身上消失不见，“我绝对不会，再让荷拉欧尼受到伤害。”
“很好，这样才好。”裴永俊看着她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眶里，那重新坚定起来的神色，脑海里好像又闪回到那个自己被迫离开KBS时，柳成洙他们那坚定跟随自己的目光，
“那我们的目标，现在就一样了。”裴永俊笑了笑，“拿回录像。”
“谢谢您。”崔雪莉的语气很是诚恳。
“不用谢，这只是我的责任罢了。”
“责任？”
“真相，我对真相有责任。”裴永俊目光灼灼，好像要把一切都看透，“无论如何也要了解真相，这是我作为记者的第一准则。”
“记者的第一准则吗？”崔雪莉看着他闪亮的黝黑眸子，喃喃自语，好像内心之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好了，我们走吧。”裴永俊笑了笑，转过头去发动汽车，重新上路，“先去崔钟范原来的住处看看。”
“好。”
车轮重新动了起来。
“主编nim，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
“不用谢，虽然是狗仔，不过也是记者，不是吗？”
眼前的裴永俊，似乎不再是那种她见惯了的利欲熏心的狗仔，而像是……
而像是一个真正的记者。
看着正在开车的裴永俊，在心底的最深处，她不知不觉地升起了一丝希望。
说不定，今晚真的能拿回录像，摆脱崔钟范那个恶棍。
崔雪莉的心忽地跃动了起来，好像终于看到了黎明。
汽车汇入车流，消失在汉城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