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家出走
众族在新月洲生活日益艰难，“魔族优先”就像是一根绳索勒在其他种族的脖颈间。最先离开的是走兽一族，新月虎王与万象之主率先放下芥蒂，达成和解。他们率领众走兽回归十万大山建立屏障，抵御魔气入侵。人族也有人打出旗号：“清理鸟人，光明新月”。但很快被魔族剿灭。人族宗门元气大伤，被迫和谈，几大宗门商量后达成内迁计划，跟随妖族的步伐就近迁往附近的大陆，让出新月谷地。该行动被称为人族内迁。
参与人族内迁的包括飞龙门、合欢宗、新月殿以及他们附属的小宗门及修仙家族。小型宗门及小规模的修仙家族、凡人——人数众多、难以统计，因各大宗门元气大伤，只能由这些人本着自愿的原则跟随撤退，而无力提供其他帮助。宗门撤退时，相关的产业也随之迁走，比如：医馆、武馆、符箓馆、食肆……
百业凋零，一时的混乱难以言说。
在家一时安，出门万事难。说好听点儿是安土重迁，若非是每日糊口都已经精疲力竭，谁又想留在这破碎的山河残喘。已经有很多的小家族都跟着迁走了，但仍有相当多的人被迫留下来。在墨云树的间隙，这些人被魔族驱赶到一起，抹灰塞缝般地挤着。反抗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悄悄地蔓延开来。
凡人是修士的根基。无数的修仙宗门从凡人中走出来，也为凡人提供庇护。现下宗门被重创，不能将所有人迁走，还是想尽办法将可能有灵根的孩子接出去。在人族全面撤出新月洲的背景下，支援只能在地下默默地随商队铺开。
内迁第五年春，陈大年的信到了，他正为此事而来。
内迁时陈大年跟随师父举家迁往流云洲，凭借着初级炼丹师的身份，如今在流云洲也算站稳了脚跟。陈大年之前来信说将会跟随商队回来。一为外甥检测灵根，二为接姑父一家到流云洲，三也就是最坏的结果要将外甥从河阳镇带出来，因为河阳镇已经没有未来了。
晚间，路宝山询问儿媳：“你哥哥的信到了吗？”
“禀爹爹，哥哥的信是后半晌儿到的，我跟娘已经看过了。”说着陈小莲就将婆婆递来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信交给了公爹。
路宝山快速扫了一遍，又仔细地念了，接着就凑近油灯把信点了，看着信纸在火光中燃尽。转身看着婆媳二人：“虽是大年担了这一路的花销，但咱们一家一起走还是有些冒进。不然你们娘俩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商队走，我在家里描补几日。但此事不急，我们要将这几日的税钱准备出来。算算日子大年还有两个旬日才能到。”婆媳二人称是。
半个月后，路宝山刚回到家就看到一个头戴幞头一身皂色圆领袍的青年正站在笸箩前跟老妻寒暄，原来是陈大年竟提前到了。儿媳在旁边站着，脚边却放着进山的药篓，显然是也没想到陈大年会突然出现。
“大年到家了，商队走的竟是这么快？远儿可有信？”路宝山一脸欣喜。
“姑父，”陈大年回过身来仔细端详路宝山，见眼前的老人面色黝黑也不似从前健硕，竟是瘦了一大圈。陈大年眼中泛起湿意声音哽咽，跪下结结实实给路宝山磕了一个，“您受苦了。远哥在那边已经安排妥当……”
路宝山一把扶起陈大年：“这孩子，何时变得这般感性……”
“闲话少叙，咱家都已经准备好了。”路宝山握着陈大年的手腕将人带到正堂，压低声音将自己的顾虑和打算说了一通，陈大年点头，却又摇头说了什么，又递给路宝山一物。路宝山听完目露赞许之色。接着就招手让大家都进来，安排道：“咱们这些天时刻准备着，终于到了行动的时候了。”
“小莲，去墨云树下为你和你娘报备后日进山采药，三日行程，快去。”
“仙芝，明天孩子们去检测，等晚上孩子们跟商队离开，等后天一大早你们娘俩就上山。进了山就一路往南走不要停，三日内翻过飞龙岭，又五日走出青云山一线天，一定要提前到，商队可不等人。”
“云飞、冬子，明天跟着舅舅走，检测灵根的时候不要害怕。”
“爷爷，那你呢？”小冬子问，他今年7岁。虽得路家人尽心爱护，但世情恶劣又遭家庭变故，他还是快速地脱离了童年。
“你们走后我会在家里再待三日，按日足额纳税，为你们拖延时间。不必担心我的安全。你们舅舅给了这个，走伏虎岭不几日我就可以追上你们。”路宝山晃了晃手中的傀儡虎。傀儡虎现在看起来巴掌大小，只需一块灵石，哪怕是凡人也可以催动，五日内与真虎一般无二，也能一啸镇山林，翻山越岭还不知疲倦。
“大山子，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陈仙芝一脸不舍地看着路宝山。
陈大年也抓紧时间跟两个孩子嘱托：“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有舅舅在。”陆云飞、小冬子虽稚嫩却也都一脸郑重：“一切都听舅舅安排。”
当路家小院紧张准备时，河阳镇又贴出了新的告示：“唐德圣使履新，各家垂髫小童，后日去神殿祈福。”没有结果说明，那结果就是不言自明。毕竟上次去祈福的孩子们大病一场，也并非所有孩子都回家了。
“开门开门！”粗暴的声音拍门声响起，路宝山压低嗓门、苍老粗哑的声音传来：“圣使轻些，小老儿来了。”
一个满羽的魔族“啪”将一纸告示拍给路宝山，并往院里扫了一眼说，“各家垂髫小童，后日都要送去神殿。你家这两个娃娃……”
声音未落，小院里的人都是面色一变。路宝山往身后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招呼老妻马上递出一根老参，“他们已经十岁了，只是个子小……小老儿家中贫苦，没什么好东西。只有前些年挖到的这根老参，约莫有百年，请圣使笑纳，不成敬意。”
那魔族却笑骂道，“诶……你这老匹夫，还挺识相。”说完，转身招呼身后一队羽翼乱七八糟的魔族去下一家，不多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声远远地传来。
突然陈大年一抬手收到传讯令牌一个，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陈丹师快回来，河阳镇今晚要戒严，我们下午就要离开。”陈大年面色一紧，对路家人道：“情况有变我们要马上出发。”
“小莲马上去报备。你们婆媳也不必再等，直接出发。”所有的东西都是备好的，带上就能动身。顾不得离情别绪，所有人人也都行动起来。
……
驿馆大院。
大厅中间的桌上放着一个玉盘，孩子们在中间排着队正在检测，孩子们正在轮流将手放上玉盘，左侧较长的队伍里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领取奖励：一包糖、一本书、一支笔。这是对他们参与检测的奖励。在魔族当道的现今，这些奖励对孩子们来说已经是非常惊喜。不过相比书和笔，显然糖更讨孩子的欢心。右侧却只有一个孩子正紧张地观看测试，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瞟那些拿到奖励的同伴。旁边一个面容粗犷的中年汉子正在宣布检测结果。
“左边领取奖励，下一位。”
“左边领取奖励，下一位。”
“右边等候。下一位。”
……
陈大年一行到的时候，检测已经接近尾声。飞云抬头看向陈大年，陈大年安慰道：“不必紧张，将手放上去即可。”
终于到飞云了，他慢慢走过去，把手放在玉盘上，青色的光芒一闪一闪。那中年人精神一振眸光微动，道：
“右边等候，下一位。”
冬子最后一个上场，玉盘光芒闪烁，中年人喊道：“右边等候。”
事毕，右边等候的三男两女共五个孩子跟着中年人到偏厅。里正将一炷香点燃插在香炉里说：“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有踏上仙途的资质，努力修炼或许成为仙人，可以飞天遁地，但要吃很大的苦。若不想吃这苦现在就可以领一份奖励回家；若是愿意就拜别父母，跟这位大人去流云宗。上次去墨云神殿祈福的孩子有两个没有回来。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选择。”中年人跟里正转身出门，云飞和冬子也跟上，在院子里找到路宝山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头。那三个孩子见状也出去找家人。
女孩萍萍的母亲抱着她不肯撒手。里正见此情形只说三日后神殿祈福。那柔弱妇人闻言怔愣着松开女儿，泪水涟涟地看她磕了头。半柱香后，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也拜别了家人。
两个时辰后天色苍苍，车队在河阳镇东大门整装待发。陈大年是车队唯一的炼丹师，两个孩子打扮成总角小厮跟着他，其余三个咬了棍子在嘴里，蹲在竹筐里掩在货物下。领队一声令下，队伍开拔。
另一边，陈小莲在拿到路条与带着简单行嚢的婆婆陈仙芝在镇子门口汇合，一路取道西南直奔飞云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