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篝火晚会
日渐渐西沉，天边火烧的云，红彤彤，是欢喜的颜色。
霸王大排档的食客们，都吃饱了，也喝足了，他们主动将用过的碗筷放进木盆里，而后站起身来，到了街上去。
傍晚的临安城里，密密麻麻，满是热闹的身影，彼此间和睦相处，有说有笑，从胡同汇聚到大街上。
顺着那条宽敞的主干道，一直往城中心去，自高处遥望，人影攒动，汇成山海，足有万众。
他们走在同样的路上，去往同一目的地——城中的府邸，李善人的家。
他们要去那儿参加那篝火会。
这是临安县的传统，每天傍晚，在吃过了珍馐美味以后，都要到李善人的家里去，参加篝火会。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雷打不动。
这是比吃饭、做工、睡觉更重要的事。
周元通、白萍萍、曹乌龙，还有那才记起名字的正文正，都在其中。
到李府时，天已不复白日明亮，白蒙蒙的，带着点红色，世间的万物，仍旧清晰可见。
门晾敞着，人好似流水，接连不断的涌进去，门槛都踏的如镜光滑了。
巨大巨大的广场，映入眼帘，抬眸而望，竟一眼瞧不到尽头，只有中心处的十几丈高的，犹如山岳一般的柴堆，屹立在那里。
就跟纽约城里的自由女神像一样，在每个人的心中烙下深刻的影子。
成千上万的人，围绕在柴堆旁，席地而坐，耐心等待篝火会的到来。
周元通与白萍萍还有曹乌龙挨在一起，目不转睛的望着柴堆，脸上带着欢喜，殷勤期盼那伟大的时刻到来。
某一刻，响起了剧烈的欢呼声与雷霆般的掌声，周元通越过人群，看到远处密集的人堆里让出一条路来。
一男一女两人，牵着彼此的手，缓缓走到柴堆前方。
那男人，样貌俊朗，面色慈善，其胸膛敞露，露出如金漆一般的光泽。
那女人更是丰姿绝世，倾世无双，一袭红裙在身，遮不住妙曼身姿，一点薄纱在颊，挡不住绝美容颜。
见到这两个人，人海汹涌，一同站起身来，朝这两人欢呼，为他们送上最热烈的掌声。
久久不绝！
那可是李善人，整个临安县，不对，是整个世界，整个宇宙最好最好人。
最好最好的人……
最好最好的……
看到这对夫妻的时候，周元通的脑海里和其他人一样，充满了尊敬与感激。
充满了尊敬与感激……
大概……是因为那取用不尽的食粮？
“啪！”
李善人打个响指，山岳一般的柴堆底部忽然出现一朵火焰，耳听“咻”一声，眨眼间便烧成熊熊大火。
将白蒙蒙的天空也烧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也将所有参加篝火会的人心中的欢喜，彻底点着，他们沐浴在赤红而温暖的红火之中，脸上象征欢喜的笑容越发浓郁，越发激荡。
笑声，自肺腑中发出，凝聚成风，汇聚成海，叫天地也徜徉起来，使太阳自西坠之地，缓缓上升，沿着来时的轨迹，又缓缓运动起来。
太阳，又从西边升起来了，却比白日里稍显温和，类似那种带着些许霞红的白色。
夜晚，就此到来了。
李善人面对上万的群众，问道：“万世之求，只为欢喜，诸位……欢喜否？”
“欢喜！欢喜！欢喜！”人声鼎沸，欢喜若狂。
李善人扫了一圈人海，满意的点点头，而后伸出手来，指向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随手指的方向移动，最终聚焦在曹乌龙身上。
“请上前来，说出你的欢喜罢！”
曹乌龙好似给一颗幸福的子弹击中，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在众人的鼓励下，缓缓走过众人让出的道路，到了李善人面前。
“我……我……”他结巴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下心境，这才说道：“我今天倒也没干什么，就跟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忙活，包馄饨，下面条，再烙些油饼，炸点油条，那些砍柴的、插秧的，老早就得去上工，可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周元通听着曹乌龙的话，努力想要抓住内心中泛起的感觉，想要找一些合适的字眼来描述。
左想右想，就看到人群里鬼鬼祟祟的孩子，他们游走在每个人中间，趁他们被那山一般燃烧的篝火吸引，将手探到对方腰间，不停摸索。
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
曹乌龙继续说：“中午呢，更得吃点好的，我别的不会，炖肉可是一绝，那是俺们曹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炖出的肉，就一个字，香！只要吃了这炖肉，保证精神一整天，干活也更有劲儿了。”
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在周元通眼中幻化成一匹高头大马，此马非白非黑，而是七彩的颜色。
它似公非公，似母非母，它介于公母之间，又超脱公母之外。
“呃……”周元通大概是抓住了那种感觉，可这种被抓住的感觉叫他面如土色。
曹乌龙越说眼睛越明亮：“到了晚上呢，还是炖肉，我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一碗炖肉解决不了的，为了这炖肉，我从白忙到黑，一刻也不得闲。可当我看到那些食客脸上绽出的笑容时……”
说到这里，他因为过分激动，抽了下鼻子。
“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对我而言，欢喜是炖肉，欢喜是每个吃了炖肉的人时的满足感……”
周元通的腰间，忽然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摸啊摸啊摸。
有些肆无忌惮，得意忘形了，轻易便给周元通抓住，一把拉到面前。
是个少年，十岁左右，脸上却没有同龄孩子的天真，倒像是个小大人，带着与众不同的成熟。
周元通的脸上仍旧挂着欢喜，问道：“你找什么呢？”
“欢喜欢喜，您老欢喜！”小道童也一样的欢喜，回答道：“我在找口袋，一个白色的，跟面袋子一般大的白口袋。”
“白口袋？”周元通搜寻了一番干瘪的记忆，并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白口袋：“你找那东西干嘛？”
孩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找到那白口袋，我会更欢喜。”
“难道还有比这篝火会还欢喜的事儿？”周元通摸不着头脑，在所有人心目中，这篝火会便是最为欢喜的节目了。
“有啊，你吃着炖肉，还在篝火会上唱歌，不是更加欢喜了嘛！”
“是这么论的嘛！”周元通给他说迷糊了，“别闹了，该唱歌了！”
当曹乌龙发表完欢喜的演讲以后，所有人挽起手来，唱起了欢喜歌。
男人们，女人们，纷纷来到火前，跳着欢喜的舞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好似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花，犹如一个幸福到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
周元通也抓着白萍萍的手，沉浸在喜悦里，他看着笑靥如花的白萍萍，又想起未来的事。
忽然，周围的人仿佛割麦子一样，齐刷刷倒在地上，就连白萍萍，也脱离了他的手掌，仰面栽倒。
“你怎么了？”
他急匆匆上前查看，她的脸上依旧洋溢着欢喜，心却没了跳动，鼻中没了呼吸。
她死了，幸福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