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慧达
香火鼎盛的东华寺，一夜之间化为了废墟。
明明是昨夜才发生的事，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夜的天空，洒下万道佛光。
那浑身生着脸与手臂，如山岳一般巨大的怪物，被佛光淹没。
无数的人死于非命。
就好像是一个不真切的幻梦。
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已经顾不得那真假。
只有东华寺的那些和尚，将废墟里的砖瓦一点点清除。
而后怀着虔诚，将佛像重新安放到高台之上，并再次点燃了香烛。
年轻的和尚手施佛礼，眼中却无多少虔诚之色。
他有一张无比英俊的脸，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若周元通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如此丰神俊貌的和尚，大抵只有金蝉子转世的圣僧，才可与之相提并论了。
俏和尚法号慧达。
“小祖，香火钱全给衙门抢走了，咱这东华寺，怕是一天两天开不了张了。”
灰袍僧人神色暗淡，昨日白天，东华寺还如日中天，香客无数。
可一夜之间，俱往矣了。
叹道：“众佛主只有在这地方委屈几日了。”
俏和尚慧达缓缓摇头，瞥了僧人一眼，安慰道：“无妨，佛本红尘客，破尘入极乐。”
“当年，大欢喜菩萨风餐露宿，仅靠那双赤脚，走遍了万水千山，最终看破红尘，赴极乐而去。”
“比这凄凉百倍的日子都度过去了，又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慧达掌在唇前，佛在心间，微微一笑，禅意非凡。
“别担心，苦难只是暂时的，待我去化了缘，定会重建东华寺，为诸佛重塑金身！”
说话间，一小和尚小跑到近前。
“小祖，马员外夫人来了，说要见您！”
慧达点点头，“请她进来！”
不多时，一妙龄少妇款款而来。
见慧达那张英俊的容颜，满心欢喜。
瞧见这东华寺的满目疮痍，忧愁又现眼帘。
“阿弥陀佛，怎么遭了如此大难，难道是昨夜的怪物……”
慧达垂下眼帘，“智充大师为救黎明苍生，与那妖魔同归于尽，成了佛，归了天了。”
“阿弥陀佛！”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大慈大悲。
“愿大欢喜菩萨保佑他。”女人手执佛印，无比的虔诚。
“不巧，东华寺百废待兴，三五月的，估计是没法上香祈愿了。”
话语里，不无惋惜之意。
“施主可在家上香祈愿，意若诚，佛便在心中，苦困之事，他都会帮忙的，毕竟……我佛慈悲！”
“三五月？这么长时间？我可等不起！”
女人心里大概是没佛的，通篇里，她只听到了那时间。
瞧慧达的眼神，无比黯淡。
“对了，我今天要请大师到府上去，为我那丈夫做一趟法事。”
说起丈夫，她的嘴立刻弯下去，“他的运气好啊，早登了极乐了，我请您去最后送他一程。”
“阿弥陀佛！”慧达肃然而立，“马员外乃大善之人，佛主不会亏待他的，只是这法事……”
话锋一转：“此事，还是让聪准去吧，您也看到了，今夜僧人要露天而宿了，我得去化缘，重修庙宇。”
“钱？”女人急声道：“我有呀！”
盛情难却，慧达还是跟员外夫人走了，那么大的法事，估计今夜有的忙了。
慧达走后，灰袍僧人聪准便成了这东华寺的临时话事人了。
“你，把这像擦干净，可别委屈了佛主！”
路过的小和尚愣了一下，很快低下了头，来到像前，抬起袖子就擦。
“你戴个帽子干什么？”
小和尚打了个哆嗦，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不吱声。
那意思，像是在说天冷，不得不戴帽子。
“我不记得寺里有哑巴呀？”
灰袍和尚心里嘀咕，仔细回忆了一番，实在是记不清了。
大概是有哑巴和尚，东华寺里僧人众多，他也认不全。
“好好干，待会儿开斋了多喝点粥。”
“呼……”小和尚长出一口气，一个劲儿拍打自己的胸脯。
他可不是这寺里的和尚，而是跟华勿喜来上香的白萍萍。
昨日抢了头香以后，顿觉无趣，就出门去寻华勿喜，准备打道回府。
可东华寺的香客太多了，要从那成百上千的人里找到华勿喜，属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就到了僧人居住的地方。
这哪是僧人的住所，简直就是城里的窑子。
女人放出杀猪般的叫声，说要个儿子，说要去净土，说想要婆婆死，说想跟花匠远走高飞……
忙碌的僧人要考虑的事就多了，汗止不住地流。
未经人事的少女，哪见过这阵势，听得耳朵根子都红了，掩面而逃。
兜兜转转，竟到了西院的银杏林，林中舍利塔成群。
风吹黄叶，竟传来别的声音。
“施主，茫茫人海竟让我遇见了你，当真是缘分呀！”
声音嘹亮，欣喜。
露头看时，竟看到了熟人。
华勿喜，正是他！
这小子跟喝醉了一样，被一个同样俊俏的和尚揽在怀里。
暧昧的很呐！
白萍萍可不傻，在经历过临潼县衙门府的事以后，明白了一个震撼人心的道理。
男人不一定只喜欢女人的。
想起这买卖，心中竟生出一点小兴奋来。
“本姑娘倒要瞧上一瞧，你这俩狐狸精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眼看俏和尚手伸进舍利塔内，轻轻拨动里面的开关。
脚下，竟现出一道直通地下的阶梯来。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俏和尚搂着华勿喜下了阶梯。
就这么从晌午一直等到了傍晚，然后，就目睹了天穹洒下的佛光，以及那肉山一般的怪物。
俏和尚出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好久好久，都只有他一个人现身，始终不见华勿喜的影子。
然后，白萍萍就觉得大事不妙了。
跟周元通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从他口中听说了许多骇人听闻的事。
那些有钱人，会把女人囚禁在牢里，供其享乐。
她本以为那是周元通吓唬她的胡话，今日一看，深以为然。
俏和尚大概是看上了那狐媚子脸，将他囚禁在了地下。
“大姑娘生逢乱世，当斩妖除魔，拯救无辜少男，还世道个朗朗乾坤！”
世不二出的侠女胸怀大义，正要去救人。
那俏和尚竟不管庙里的事，去而复返，又下去了。
“真是个不知满足的淫虫！”白女侠满脑门黑线，痛骂那俏和尚。
天就要亮了，再这么耗下去，不给俏和尚逮住，也会被其他和尚发现的。
得想个法子！
索性偷了一身僧袍换上，伺机而动。
终于，给她逮到机会了。
俏和尚心满意足的走出地洞，扬长而去，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了。
正是机会！
趁四下无人，立刻撂下差事，再次潜入银杏林，打开机关。
“女公子莫怕，本侠女救你来了！”
说罢，义无反顾，踏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