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钟腾
无论多么炽热温暖的光,都无法越过那围栏,照进那冰冷的阶梯。
那底下,是目力所无法穿透的一片黑暗。
只能感受到潮湿,森冷,以及那直入骨髓的恐惧。
像是囚犯临死前放出的无穷诅咒!
“不!不!不……”
锁链碰撞的声音杂乱,女人放出凄厉的呐喊。
是白萍萍。
她跪在如同地狱的地宫里,苦苦哀求。
“吵死了!”
血光一闪而过,只闻一声清脆的耳光,白萍萍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忽然趴在了地上。
猩红的掌印出现在脸上,触目惊心。
血也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那是一整块泛着血红的石头,其面积之大,抵得上一层宝塔了。
只是半隐在地下,比地面稍稍高出一尺。
上有人工凿出的凹槽,呈现出复杂的线条与纹路,缓缓向下,直到中心处的池子。
正对天空中的明月。
槽中流动着的,是温热的鲜血。
池子中照出的,是血月。
“嗯……啊!多么鲜美的处子之血呀!”
血池涌动,忽然冒出个红发的男子。
他的肤色苍白,好似才从坟墓里刨出的尸体,赤露的胸膛上散发出极不健康的白色。
他就是这县衙的公子爷,是钟腾口中,具有仙人之姿的钟腾。
七岁窃窥天命,乃极其罕有的花甲之姿。
要知道,在平均寿命为三十四岁的南齐,这算是老寿星了。
光是这一条,就已遥遥领先大部分人。
再加上他刻苦修行,仅用了十年,就已突破初九之境。
当得起根正苗红的天才了。
“不不不……”
钟腾用力摇晃脑袋,将满嘴的獠牙逼了回去。
“这处子留待最后享用,我要趁这盈月当空,彻底巩固我这一九之境!”
“嗯?这些耗材的质量越来越差了,这还不到两天,竟要耗尽了?”
巨石的四周,有六根石柱,柱子上雕龙画凤,极其美丽。
这公子爷不用来观赏,却在每根柱子上绑了个孩童。
他们各个苍白着脸,奄奄一息,连哭泣的力气都丧尽了。
只期盼死亡的到来。
“老东西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他毫无怜悯的扫过那些孩子,心中生出不满。
“闭关前,我给他说了八百遍了,多给他们些银钱,让他们多吃饭,多生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他偏不听!”
“非要把那口粮食也省了,天真,地里能自己长出庄稼来?”
“只为自己着想,竭泽而渔,这以后,子孙后代都喝西北风去?”
那个气呀,水浪拍打个不停。
从初九境到一九境,他又耗去了接近十年光景。
十换九,着实是有些不划算。
可就这九,还是靠整个临潼县百姓堆人命供养出来的。
说什么成仙逍遥,哪有那么简单!
“亏得我有天运加身,得了这块血月石,不然的话,二十年也过不了这一九。”
当年,他随钟腾到临潼县赴任,恰好在山中发现了这块血月石。
正好契合他的蝠神功,又有他老子天天给送耗材,这才堆出了个一九。
“真不知道那些二九境的变态是怎么修成的,那得杀多少人啊,真是畜生!”
他不得不骂,照这个行情看下去,人总是越来越少的。
别人杀的多了,他杀谁去?
“等我出关了,非把你们这些畜生都就地正法了不可!”
“眼下,还是先巩固这一九之境再说!”
“嘶~怎么这么刺挠?”
方才还十分鲜美舒适的红色修炼液,这会儿突然刺的皮肤发痛。
“你哭你妈呢!”
原来是那小娘们儿,刚才一巴掌把她扇哑了,眼珠子却盯着四周的孩童,咸涩的泪珠顺着凹槽流了进来。
啪!
又是一巴掌,直接将白萍萍扇离了血月石。
“再叨扰我的修行,现在就杀了你!”
“老头子说那边遇到点麻烦,我得抓紧了!”
钟腾重新没入血池,少顷,池面沸腾起来,红色的泡泡不停涌出,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那些耗材的身体也在迅速干瘪,好似有一双手在身上,攥海绵一样,要榨干他们最后的一点生机。
呜咽声声嘶力竭,不是耗材,而是白萍萍。
那几个孩子,她都见过。
当日,她仍旧像往常一样,给黄老汉仨钱,托他寻找小刀子的线索。
然后,她会摸摸他们的脑袋,要他们好好听话。
多么讽刺呀!
他们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好像都有她参其中。
“我是凶手!”
心好似被一只手硬生生撕扯开来,痛不欲生。
却无能为力,她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是替他们去死。
小刀子那张倔强的脸忽然到了近前,迅速变幻,重叠在那些孩子的身上。
“不!”
可怕的想法不断摧残她的精神,叫她彻底崩溃了。
救救他们吧!
无论是哪路神仙,无论是哪位高人!
求你救救他们吧!
可是,神仙很忙的,没谁愿意来蹚这趟毫无赚头的浑水。
然后,她想到了他,想到了那个消瘦的男人。
他曾坚定地说,一定会来救她!
“你为什么还不来?”
“救救他们呀!”
血池即将见底,钟腾放出舒爽的呻吟。
“你在嘟囔什么呢?”
女人含着眼泪,咬牙切齿的说:“你不得好死,你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哈哈哈……”
钟腾被逗笑了,满头红发在月下抖动不停。
“有你们这些蝼蚁给我垫背,死亡永远也追不上我的!”
“他会来杀了你,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谁?”
咻!
青色的剑气照亮了地宫,犁破石砌的地面,瞬间杀来。
钟腾大吃一惊,急忙伸出双手抵挡这强大的剑气。
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腐蚀那剑气的力量。
“给我破!”
手臂青筋暴涨,左右用力,竟硬生生将这剑气掰断了。
可他的两只手臂,也只剩下一层皮还连着了。
血液不断涌出,竟不可思议的将断掉的手臂接了回去,伤口也消失无踪了。
“畜生,你干这些恶心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黑暗的地宫里,传来毫无感情的斥问。
“鬼若是死了,叫什么东西?”
钟腾甩着两只手,不屑道:“鬼?鬼还能死吗?”
“咱们很快就知道了!”
叮!
剑鸣急促,越来越响。
“给我死!”
血池上的月光,照出一道银色的甲胄。
甲胄下的脸毫无感情,只有浓郁的杀意。
白萍萍看到那张脸时,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