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夷
陶景云说这话时风轻云淡，好似在讲述一个毫不起眼而又遥远的故事。
周元通听闻此话，起初愣了一下，咂摸了下滋味以后，捧腹大笑起来，好像这是天底下最逗人的笑话。
“你？杀了梁齐两国五十万士兵？哈哈，别逗了哥们！”
前朝秦衰，分生五国，魏、楚、梁、齐、燕，一百多年前，楚吞燕，梁齐分魏，呈三国鼎立之势，直到现今。
魏曾是五国之首，却因为一个皇储之争，斗的国家分裂，衰败而亡。
这点常识周元通还是晓得的，魏虽衰败，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魏足足抵抗了三十年，才最终倒下。
这其中的大部分功劳要归咎于魏国中那些经天纬地，卓尔不群的将帅之才，可面前这位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陶景云，可一点都不像这类人。
周元通忍笑饮下一碗酒，揶揄道：“骗哥们儿可以，但千万别骗了自己！”
“不信算了！”陶景云并未过多的申辩，也不想证明什么，就这般微笑着端起酒抿了一口。
瞧他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周元通心中却开始打鼓，凑上前来道：“你都杀了梁齐五十万联军，为什么魏国还是亡了？”
陶景云叹口气，“魏气数已尽，就算我再杀五十万，却依旧改变不了因果，拯救不了国家。”
这倒是实话，周元通前世虽是学渣，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冥冥中早已注定，是无法更改的。
不久之后，朱胥也回来了，三个人消灭了整只烧鹅以后，躲在吕祖像后制作功德碑，这次收获不小，三人加起来足有一万功德，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全部制成功德碑。
做完这些，周元通继续利用祈愿符中的阴寿修炼锻道锤法，待两人休息以后，悄摸溜出吕祖庙，径直去了西鬼王街的钟馗庙，继续做他的阴寿大盗，窃取钟馗的阴寿与功德。
今日的钟馗庙外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昨日火并的事发以后，酆都震动，窃取香火之徒全部逐出酆都城，发配灭魂林，任由其自生自灭。
这个节骨眼上，再也没人敢顶风作案，继续窃取阴寿，除了周元通，他可不管什么发配不发配的，反正钟馗庙里的阴寿多，用也用不完，不如施舍给他这负人一点。
“大不了就去灭魂林野外求生，有什么大不了的？”银魂负万的滚刀肉说话就是有底气，光明正大摸进钟馗庙，还是昨夜的花丛，还是原来的位置，盘膝静坐，手握祈愿符，凝成无形的漩涡，牛饮周围的阴寿功德。
祈愿符吸取阴寿的时间，他也没闲着，借院子里浓郁的功德继续淬炼自己的魂魄，经过几日的修炼，周围的风景越来越清晰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引起质变。
一个时辰过去，在祈愿符的威能加持之下，一百五十年阴寿到手，这可是那些小庙一个月的营业额，可他仍不知足，抱怨太少。
可又不敢将手伸到大殿中，那儿现在聚集了十几个鬼差，正孜孜不倦的将阴寿做成钱币，这要是给他们发现了，怕是还没等还清贷款，就要给他们活活打死。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他紧促眉头，想找一个既迅速，又便捷，还安全的办法弄到这些阴寿。
“有了，能不能多做上几枚祈愿符，埋在这庙里，自动吸取阴寿，我只要抽空过来取就可以了，跟赛博种菜一样……有门！”越琢磨眼睛越亮，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多做上几个祈愿符试试。
“不过，做祈愿符需要钟馗像的碎片，之前偷来的全部用完了，得再搞点才行！”
他悄悄摸出花丛，朝大殿望去，只见人影倥偬，一个个就跟机器人一样，不断重复机械性的工作，好似永远也不知道疲倦。
“这么闯进去，跟送死差不了多少，还是等等吧，等他们都累了以后再动手！”
这一等，就是俩时辰，周元通都险些昏睡过去，出来瞧了一眼，那伙人连位置都没挪，仍旧保持俩时辰前的模样，两只手只剩下幻影，快要搓出火星子来了，面色木讷，却一点疲惫之色都没有。
“怪了，这些人也太能熬了吧，”周元通打个哈欠，心中佩服之至，“这些人要是搁在前世，定是老板们喜欢的模范员工，整整俩时辰的高强度工作，连脚都没动一下，试问谁能做到？”
可现在并不是钦佩的时候，这眼看黎明将至，等天亮可就来不及了，周元通心急如焚，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时间就是金钱，等到明天，那得少赚多少阴寿。
“拼了！”他咬紧牙关，决定铤而走险，攀上屋顶，手成喇叭状，尖着嗓子大声吼道：“有贼啊，偷阴寿的贼啊，快点出来抓贼啊！”
这一嗓子喊出声，殿中的鬼差全部转过头来，怒上了心头，“还有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知法犯法，兄弟们，抄家伙，逮住他们，送到鬼王府去！”
他们估计是铸币铸傻了，丝毫没有考虑消息的真实性，就这般抄起武器，一涌而出。
周元通也没想到真能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降落下来，直接闯进大殿中，钟馗像近在眼前。
身材魁梧挺拔，红袍披身，腰束金镶玉带，脚踏翘头皂鞋，手执斩鬼刀，跟那日徐瞎子引下来的真身一模一样。
不对，这尊雕像他有脑袋，头戴发冠，须髯如戟，双目似电，俯视整个大殿，不怒自威。
“这模样……可比真身顺眼多了。”他与雕像对视，感觉像是看一个活人一样，虎躯一震，壮着胆子道：“你看什么看！死鬼而已。”
攀上高台，在地面反复寻摸，想要找一块掉落的碎片，可这钟馗不是吕祖，香火衰败，连修缮塑像的钱都没有，任由其破损皲裂。
找了良久，都一无所获，心中诧异：“奇了怪了，怎么没有，那师徒俩从哪儿弄来的？”
找了许久，才发现塑像头顶的发冠缺了一角，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且那地方有磕碰的痕迹，不像是自由脱落的。
“那俩坏比，不是硬生生敲下来的吧……”
这崭新的雕像，等他掉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好似也只有用外力了。
摸摸乾坤袋，掏出荡魔刀来，上下打量，却又不知从何下刀才能不被发现端倪，思忖良久，竟学那韩信，钻到了钟馗的胯下，刀尖对准了钟馗的会阴穴。
“反正你也死了，且降不下天雷来劈我吧？”双臂用力，狠狠地劈了上去。
那份疼啊，若是钟馗在天有灵，定会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当时冲下诸天，把周元通给活扒喽。
可惜天神早陨，只能眼睁睁看这鬼差小子作弄自己的神像。
“咳咳咳……”荡魔刀敲下的碎片砸了一脸，溅起漫天灰尘，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老半晌才唤醒过来，直擦眼睛里的尘土。
“都挣这么多阴寿了，就不能弄一尊铁铜的像嘛，唉呀妈呀，可呛死我了！”
顾不得满脸灰尘，急忙拾起散落的塑像碎片，一股脑揣进兜里，准备扯呼。
“нШВРОЛпфжГВЮМГ……”
没等站起身来，耳畔忽然响起一阵低语，好似置身无边黢黑的森林，只有魔鬼隐在黑暗里阴阴桀笑。
“你的意思是……里面还有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明明是晦涩难懂的鸟语，其中表达的意思却在心里清晰浮现。
“ъвнсншнынмъЪО……”
“我瞧瞧，塑像里面能藏什么好东西，他又不是朱胥……”他带着疑惑，重新钻回钟馗像的胯下，手缓缓向胯部的窟窿摸去。
这场景，越瞧越觉得暧昧，越看越不对劲。
塑像是中空的，里面是支撑塑像的铁架子，上下左右探索，竟真在其胸口位置摸到一个东西，取出观瞧，竟是一枚翠碧如玉的心脏。
“这是什么玩意儿？”玉心在手冰凉，似是用一整块玉石精心雕琢而成，内涵神韵，好似活物一般，不时闪烁神芒，照亮心脏，奇异的符篆立刻浮现，并随着光芒的熄灭而消失。
绝对是寻常俗物！
东西已经到手，立刻揣进怀里，逃出大殿，重回花丛中，他可不准备现在就逃走，若是出去恰好跟他们打个照面，就前功尽弃了。
等他们回来再溜走，确保万无一失。
“呼……我把钟馗像的裆掏了，期望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发现！”他在心中祈祷，今夜收获满满，不仅得到了塑像碎片，还得了一块宝贝玉心，简直双喜临门。
“这要多亏了……”周元通忽然愣住，犹如身处极寒深潭，浑身的汗毛倒竖，说不出的恐惧，“你你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回味过来了，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几次三番出现过，窃窥天命时，杀石龙石时，甚至是在洞窟里面对钟馗时……
都曾出现过这低语！
声音却仿佛沉寂了一般，无论周元通怎么呼唤，都没有再发一言，好似那只是他的幻想，并未真实存在过。
“出来！”周元通毛了，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那声音就是真实存在的，就是从他的体内，自他的灵魂中发放出来的，他百分百确信。
“行，你不出来是吧，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了！”他破釜沉舟，掏出那枚玉心，冷声恐吓道：“你要再不吭一声，我可把这玩意儿还回去了，反正对我而言也无用处……”
好久好久，才听到一声悠久的叹息，在他的心里，缓缓扬起。
“пвыснмпс！”仍旧是那晦涩难懂的语言。
“你他么给我说人话！”他现在手握主动权，蛮横道：“你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为什么在我心里，要这东西干什么……说说说说！”
“въщнлытмрстт……”
心里的自动翻译：此乃道音，你境界太低，听不懂也实属正常，至于我……我就是助你窃窥天命的……或许可以说是“神”！
周元通眼睛眨巴不停，“你说了有这么多话嘛？”
“омбгшт……”
翻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主子就行了！
“主子你大爷！”周元通勃然大怒，“你天天跟着我，为什么不叫我叫主子？一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物，拽什么拽！”
“……тбошмг……”
翻译：无语！你可以叫我叫夷！其他的细节，你暂时务须知晓，那对你没有好处。
“还姨夫呢！”周元通撇嘴，想起自打自己穿越以来，遇到的种种倒霉事，逼问道：“我阳寿已尽，还有把我送到这酆都来，欠下一万阴寿这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пвморовъсспшм……”
翻译：我没那么无聊，我之所以找上你，正是因为你阳寿已尽，至于这一万阴寿，那是你欠我的，是我帮你除掉了鳞甲兵。
“不对！”周元通全然不信，“阳寿已尽为什么我还活着，你骗鬼呢？”
“спвшморовъспм……”
翻译：这事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还来问我，天外人！
当“天外人”三个字浮现之后，周元通心脏忽地骤停，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是穿越者。
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了，跟谁都未曾提起过，他为什么会知晓？
他到底是谁？
估计是读出了他心中所想，低语再起，“你的一切我都清楚，可我并无恶意，不然也不会救你了，那天我就说过了，咱们的目标一致，将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毁灭，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周元通阴晴不定，仔细回忆起来，一路走来，他好像并未谋害过自己，石龙石那关能过去，也确实是他的功劳。
可他还是感觉心里没底，“你把我弄到酆都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通讯好似掐断了，也有可能对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久都没有低语传来，四周又恢复安静。
“你他妈别给我装死，说话！”周元通依依不饶。
“пннъпрдтыь！”
翻译：我想让你帮我得到……帝君的果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