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谋财
但周怀图马上开始动了起来。
他先亲自抓了一把粘土,重新调整了里面煤炭细末和石灰石的比例,吩咐旁边的人记住这个量,以后就按这个数量来。(石灰石在中国分布广泛,粘土同样唾手可得)
先是让人把粘土提前用水牛踩踏或人工多加搅拌,使其变得更加稠密。
再是在和好的泥料会被填入木框中时,用铁线弓刮平表面,改变了砖的摆放方式。
这是因为此处的粘土塑性低,所以需要掺入热量值更高,这原本是需要多次试验才能确定更准确的掺兑比例。
但周怀图不需要,他有系统。
系统直接告诉了他数量。
焙烧结束后,他还安排人窑顶按量浇水,这是进行“转銹”。这个过程是利用水汽与窑内热气相互作用,使砖坯中的红色高价三氧化二铁被还原为青灰色的低价氧化亚铁,从而使砖坯呈现出青灰色。
下一窑成砖很顺利地成了,这些砖长九寸、宽六寸、厚三寸,比现代标准砖的略大,虽然周怀图觉得这砖仍然很粗糙,但旁边的人又被震撼了。
因为烧砖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活,在明代,这是一个一项技艺繁复的工作!
在这个时代,烧砖主要依赖柴草作为燃料。烧窑时火候的掌握非常关键,需要窑工师傅凭经验观察窑内火候,并亲自在现场负责添加燃料,
由于天气、季节所带来的温度与湿度变化,加之柴草热值的不均匀,加燃料的量与时间往往难以固定。
过火或欠火的现象,在烧砖过程中屡见不鲜。
所以有经验的窑工师傅可都是宝,他们所掌握的家传手艺,是烧砖行业的核心所在。
然而,周怀图的出现,却颠覆了这一传统。他明确告诉你相关的数量与时间,采用内燃砖的方式,成功规避了温度对烧砖过程的影响。
这种创新之举,无疑对传统工业模式构成了巨大的冲击。
说白了,周怀图所采用的是一种流水线式的标准工艺思路,这种工艺的出现,使得原本繁琐的烧砖过程变得简单而高效。
哪怕这砖外观上确实略显粗糙,颜色和那种豪门大院用的青瓦比始终有点别扭,但众人仔细一看,也都是“敲之有声,断之无孔”,这可太吓人了!
而中国是向来以青为天,青瓦的价格也因此水涨船高,今天大家都有些不可置信,将红瓦烧成青瓦,难道只需在窑顶浇水这么简单?
但好像就是这么简单!
而此时,有人却慌慌张张地跑了,哭喊着对周怀图道:“周官人,不好拉,咱的盐场被人霸住了!”
“别慌,是谁霸的?”
“是何歪眼,说是奉了郑老爷的命令,而且他说再过明天郑老爷就要来,到时候要狠狠整治周官人呢!”
什么?郑成功的爹要来?周怀图心中一惊。他对历史了解不多,但这样的大人物为何会来这里?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沉声吩咐道:
“没事的,你现在上山去找杜工头,让他马上带精壮好手回来。剩下的人跟我走,我们亲自去看看!”
说到这,他回头望了众人一眼,直接许下了重利喊道:“今日随我去的,女的发盐两斤,男的再多发米一斤!”
一堆人就乌泱泱地跟随周怀图而去。
……
在路上,周怀图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过几天要来的郑老爷并不是两位权势滔天的“郑大老爷”,而是“郑大老爷”手底下的一位“郑小老爷”。
郑芝龙、郑鸿逵兄弟俩掌控着福建,还垄断广东,福建的贸易,他们多收留孤儿,这些孤儿也都随了郑姓,大多深受两兄弟的信任,底下的小卒子也纷纷改姓为荣。
何歪眼的后台,就是一位叫郑三的小统领,这也正是他在此地聚落里耀武扬威、肆无忌惮的原因。
弄清楚这一点后,周怀图知道自己不必直接面对“郑大老爷”,压力顿时松了些,而此时已经时至黄昏,海边盐场左侧是伸出来的一座山,右侧则是海。落日间,山色显得漆黑,而沧海又显得发白,两两映照,却横生一出肃杀之气。
“周官人,他们就在前面。”就在周怀图边走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提醒着他。
“彭哥儿。”周怀图这才回过神来。“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浓眉大眼的彭立略显兴奋。“都是过命的兄弟,靠得住,也都信得过周先生。先生尽管放心,咱们这群人里我弓术最好,膂力公认是乡中之冠,就等先生吩咐。”
“到时候不得轻举妄动!”周怀图看着他背着的弓箭,连忙叮嘱道,“该做的时候我会安排。”
“我明白。”彭立今年只有二十几岁,但这些事情他却就能懂,恭敬地再次重复道。“一切听先生安排。”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们的骚动也引起了盐场门口两群人的注意,昏暗中,啃着一个水果的何歪眼,连嘴上上的汁水都不及擦拭,就气急败坏的骂出了声:
“诸位乡邻子弟,咱们逃到这里,免于被鞑子抄掠骚扰,全是靠了郑老爷的福啊!莫非咱们还要再勾结鞑子?真真是岂有此理……”
“姓何的,这晒盐也是要给郑家的,你怎么还敢捣乱?”周怀图冷冷地说道,“你中午吃的饭太多了是吗,吃饱了没事干,你想干什么?你跟我讲,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哟,这不是周大官人吗。”何歪眼一张嘴就阴阳怪气。“你管我是不是饭足汤热,我们这些儿郎只是气愤于有人勾结鞑狗,哈哈哈,我说的就是你……”
“勾结个屁!”盐场有人闻言大怒,喊道。“你不去澳门找澳夷寻证,却霸着盐场捣乱!就说这都日头西沉了,今日的活大多还没干完,你到底想干甚?”
“周先生肯定不是奸细!”有人继续说道,“你就是想捣乱……”
“呔狗娘,老子不听!”何歪眼实在是够无赖的,张口又是一句粗话。“奸细的事先不说,你这么弄盐,郑老爷的锅卖不出去,我他娘怎么办!”
“锅?”周怀图一愣。
“姓周的,我知道你的本事,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何歪眼恶狠狠地说道,“你用这些耍赖使痞的手段弄盐,家家户户都不用月月买锅了。咱这的锅可都是从郑老爷那买的,郑老爷明天就到,他这次拉来的锅卖不掉,治你个奸贼的罪名,把你砍了也就砍了,哈哈哈!”
说完这话,何歪眼把手中啃剩的果子一扔,又大笑了几声,然后竟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耀武扬威至极。
此言一出,盐场里的人再度为之一滞,周怀图身后十几个年轻人也都纷纷泄气。
周怀图还在迷糊,什么铁锅?
周怀图仍然一头雾水,什么铁锅?明天要来的郑老爷不是个总旗吗?怎么还卖锅啊?
然而,这十几个年轻人虽然气馁,但各自相顾,竟然没一个走。
背着弓箭的彭立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耀武扬威走远的何歪眼。
彭立靠了上来,低声说道:“先生,这歪眼东西总是无端生事,现在天色已昏,什么也看不清楚,要不要我一箭把他给……”
他身高臂长,手紧握着腰间的柴刀柄,明显极有信心。
“就说是被山里的番子劫了,或被狼啃了,怎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