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鱼城·通关
这一坐，就是一夜。
雨也下了一整夜，密集的水帘覆盖世界，街道上的积水汇聚成浅河，不断洗刷着沉睡不醒的鱼人。
耳边雨声喧闹，直到很久后，才渐渐恢复安静。
此时，夜色已经悄然退去，天际泛起一层淡光，耀眼的金色染遍漫天云彩，整个城寨都披洒上了一层绚烂的金纱。
汪汪！
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跑出一条黄狗，鼻子扫过鱼人的身体闻了闻，歪头犬吠。
汪！汪汪汪！
洪亮的叫声下，鱼人被从沉睡中唤醒，手脚动了动。
接着，它坐了起来！
浑身的鱼皮却没能跟着坐起，自前腹线到后面脊椎像是被人拉开了拉链，从中间裂开，像件外套哗啦啦脱落，露出里面的……人类！！！
白旧见过，是昨天找他看过病的龙婆。
老婆婆猛地站起身，对他视而不见，梦游一般面无表情走进了楼里。
接着是另一只鱼人坐起，同样的，身上鱼皮脱落，里面的人类拍拍屁股起身，走回自己家里。
随着天空越来越亮，金色阳光照亮世界，那些前一秒还跟死了没区别的鱼人接连坐起。
哗啦啦——
一只又一只脱下了皮，一个个这里的居民出现在白旧面前，看也不看他，冷着脸，半磕着眼皮，各自归家！
诅咒，从不会结束，全体死亡只不过又是一次新的循环。
白旧感到身后墙壁松动，有细沙落在肩头。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踢踢腿，挥挥胳膊，来了套第九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问就是在病院时，找一名玩家教的。
活动完筋骨，腿不麻了腰也不酸了，疲惫已经远去，现在是崭新的充满希望的自己。
与眼前受到诅咒，只能不断在生死间循环的城寨居民们不同，白旧拥有未来，是出生的朝阳，是未来的花朵。
充满了希望的朝阳花朵转过身，对准墙壁伸出中指，轻轻一点。
轰！
灰尘弥漫，墙体坍塌，一扇大门出现在面前！
抬起腿，迈进门里，白旧来到了一间破破旧旧的小房间。
背后响起声音，白旧转过身，看到自己出来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台方形电视机。
屏幕里滋滋啦啦跳动着雪花点，偶尔露出的画面，是以俯视角度拍摄的整座城寨。
镜头拉近，楼房不断放大，穿过一扇窗户，画面定格住一扇缓缓转动的绿色吊扇。
接着，镜头下移，达叔出现在吊扇下，手里提着两盒炒饭，一盒递给胖胖的满头卷发夹的娇姐。
“嘿嘿，娇姐吃饭，吃饭啊！”
“又是炒饭？哎我吃不下。”
“欸，很好吃的嘛！娇姐你放心，我已经跟我当医生的表叔打电话了，他过几天就来，到时候大家把病看好，都开心，房租也就好好交啦！”
镜头从飘着热腾腾烟雾的鱼子炒饭上扫过，进入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
呜呜呜……
两条长鱼一样的怪物缠绕在一起，从角落一闪而过。
镜头顺着管道穿越黑暗，到达一间热气腾腾的浴室，白色浴缸里的女人浮出水面，擦干身上的水珠，走进卧室。
床边墙壁上贴着一张鱼神的海报，海报下面有一个小孔。
镜头钻到孔洞的另一端，穿着卖鱼服的明仔跪在床上，眼睛盯着小孔嘿嘿傻笑。
砰砰砰。
有人敲门。
明仔提着裤子跌跌撞撞跑过去打开门，阿正提着条黑鱼站在防盗门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
“快让我进去，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咔嚓，明仔打开防盗门，随着阿正进入房屋，镜头擦肩而过，出到走廊，突然冲出百叶窗，回到巷子里，再俯冲而下，余勇拉着如烟的手，两个人站在巷子里卿卿我我。
“哎呀讨厌啦，这是在外面！”
“我知道在外面，可我就是想亲亲你嘛。”
“那不如这样好了，过几天晚上，我来你这边过夜吧。”
“真的吗？如烟，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
镜头从两人头顶掠过，横冲直撞，两边景色模糊为虚影。
画面恢复稳定时，镜头已经来到24号楼下。
倏地，镜头扶摇直上，到达最顶部的一扇窗户前，钻进去。
里面敲门声大起，正在沙发上抽烟的道长披着道袍，踏着人字拖匆匆忙忙走过去开门。
“来了来了，是福伯啊，有什么事啊？”
被称为福伯的老头手里提着红色塑料袋，站在门外问：
“道长啊，你今天怎么不下去摆摊啊？我想吃鱼子炒饭啊！”
“今天腰不好，就在家休息啦。”
“那你现在好点了没啊？我正好带了跌打酒哦，要不要给你上一点啊？”
“不了不了，谢谢你啊福伯，这样吧，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跑一趟也不容易，等我一会吧，我去给你炒个饭。”
道长转身进入厨房，香烟叼在嘴里，架锅点火，油烧好后，一勺隔夜的米饭倒进去，颠勺动作行云流水。
轮到要用鱼子了，打开存放鱼子的盒子是空的。
道长熄灭火，穿过客厅，和笑嘻嘻等待的福伯打了声招呼，走进房间里。
镜头跟着进去，里面没有开窗，窗帘拉得紧紧的，漆黑一片，仅凭门口渗入的光线看见里面似乎还有个人！
“阿东啊，起床啦，有客人要买鱼子炒饭。”
道长走到窗前，抓住窗帘往旁边一拉。
霎时间，光线充足闯入房间，照亮了躺在角落的何大东。
他恢复了最初的人样，穿着一身褪色的破旧衣服，手指末端肿大，一下一下在秃脑袋上挠着，只是精神看上去萎靡不振，而且肚子还古怪地涨得很大。
听道长说要鱼子，何大东像个傻宝宝一般发出嘤嘤嘤哭声，四肢在地上乱摆。
“乖啦，很快了啦！”
道长安慰着他，扬起宽大的袖袍，从里面抽出了一把黄符折成的刀。
手起刀落，何大东哇哇哭着，肚皮被剖开，半透明的血色鱼子从里面不断冒出，一颗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宛如红宝石。
画面到此结束，电视机只剩一片黑白噪点。
咔嚓。
下方的录像机红光一闪，磁带仓开启，弹出里面已经播放完毕的一盒录像带。
盒子标签上，写着电影名：
「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