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的扮演
面前，是个子矮小的秃头老板。
再次摔过来一份文件，横眉怒骂：
“就你这样还想离职？当初定下的目标是多少，达到了吗？以为达不到业绩辞职就可以了？你想什么呢？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可能离开！”
一个声音从李宝锅身上响起，不是他的，喊得声嘶力竭：
“我真的做不下去了！陈德发，你当初说住别墅，结果是把我们关在别墅里，说包吃，结果顿顿馒头，说弹性工作，结果是全天都在工作！我的精神好像出现了问题，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然迟早会疯的，我知道我是农村里来的，没见识，没学历，但就算是出去捡垃圾，也比在这里不睡觉给你打工强！”
“哼，你以为进来了就能走？我这里又不是正规公司，知道你平时做的工作是什么吗？我告诉你，我们是卖假药的骗子，是违法的！你现在跟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去只能坐牢！你的家人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做这种事，他们会怎么想？”
秃头老板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本子，里面记录着员工的家庭住址，以及亲戚好友的电话。
他翻开其中一页，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念出。
李宝锅感受到绝望汹涌而至，视野失去了颜色，压抑的空气变得凝固，每一口呼吸都极其困难。
像是坠入深渊，目光没有聚焦地落在前方。
右手拿着的离职书掉落在地。
左手拿着的枪举了起来，枪口对准自己……
「杀死他，杀死他！」
「签什么离职同意书，他怎么可能同意你离职！」
「他有你的把柄，他有你家里的地址，只有杀死他，你才可能逃出去！」
「只有杀死他，你才可能后顾无忧！」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墅地下室在眼前消失，切换成精神病院，一只黑猫站在面前，呲牙发出嘶吼。
烦死了，你这只畜生！我不敢杀人还不敢杀你吗？！
李宝锅双眼发红，猛然调准枪口，对准黑猫瞪大的眼睛，扣下扳机——
砰！
……
“啊……啊啊啊啊！”
李宝锅捂着头蹲在地上尖叫，身体抽搐着，嘴张大到变形，不断吐出白沫。
白旧踢了他一脚：“喂，醒醒，通关剧情而已，这么代入的吗？”
这一脚挺有用，李宝锅老实了很多，大喘着气，双眼逐渐聚焦。
白旧转身，面朝地上的小人尸体，右手放于胸前鞠躬。
“永别了，院长，感谢这么久以来的照顾，出去后，我不会想你的。”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在房间中消失，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然而至，穿透浑浊的黑暗，进入窗台，在地面洒下一片淡淡金色。
……
【玩家秦欣欣，9934号游戏副本-方塔病院结算完毕】
【本局游戏评分：收集齐拼图，3.0分，得到出院同意书，1.5分，找到真正的院长，2分，杀死院长，2分，剧情完整度，1.1分，共计9.6分】
【高评分奖励：生命天数x10】
【诡币奖励：完成主线任务+2000，完成隐藏任务+3000，共计5000诡币】
【诡币商城已开启，玩家可随时进入游戏进行购买，当前汇率：1000诡币=1天寿命】
【诡物奖励：病院里的美味蘑菇X3】
【品质：粗糙】
【物品说明：可用于填饱肚子，但同时也会见到小人】
【因本次有玩家评分达标，9934号游戏副本-方塔病院关闭，感谢参与】
郊外，早已荒废的别墅矗立在杂草和枯树之中，外围被一圈又一圈的铁栅栏包围。
上面挂着的“禁止进入”的警示牌在风中摇晃，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白旧一脚踢开松动的栅栏门，从里面钻出，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大吸几口空气，嘴角满意勾起。
现实的地面，现实的天空，现实的新鲜空气，真好啊！
感觉像获得了新生。
“哎哟！”
李宝锅跟着钻出来时，不小心手背被铁刺划破皮肤，疼得呲牙叫了一声。
他狼狈地提着湿裤子，一脚踢向那根铁刺，不过没站稳，一下摔了下去。
变得更狼狈后，爬起身看看手上还流着血的伤口，往嘴里嘬了两口，吐掉脏痰，小跑到了白旧身后。
“我这次通关评分有7.1分耶!”
李宝锅全然没有了在游戏里的疯癫，此刻，只留下通关的兴奋，以及，头一次见这么高评分！激动！
如果按照攻略来的话，一般都是4.5分，他现在足足高了一倍还多！
“是因为我补刀了吗?”
“没错，因为你跟着我，沾了点光，接下来是你好好报答的时候了，先带我回家吧，然后弄一顿红烧肉给我吃，如果你不会做，那就找别人做。”
“好，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刚刚把屎尿全吓出来了，先去旁边解决干净，不然等会打车都打不到的。”
李宝锅转身脱下一半裤子，证实自己没撒谎，看到白旧嫌弃地点了点头，连忙提着裤子飞奔跑开。
附近都是别墅，有钱人都注重隐私，所以房子之间都有小树林隔着。
李宝锅跑进树林隐秘深处，回头确定那只诡异没跟上来，这才放慢脚步松了口气。
他的眼神，不再纯粹。
刚刚只是装的，他才不可能让一只诡异住进自己家里，更不可能去服侍诡异！
他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李宝锅不耐烦地瞅了一眼，脸色变得温和。
是女儿打来的。
顾不得还在逃命，李宝锅接通电话：
“喂？思思找爸爸什么事呀？”
手机里，女孩的声音冰冷，傲慢。
“老登，给我点钱。”
“哦，爸爸在忙呢！等会转给你哈，对了思思，爸爸今晚回家吃饭，叫你妈多煮一碗饭啊。”
“怎么，你领导死了？居然不用你加班？”
李宝锅声音带上歉意：“其实我今天请假了，不过不是什么重要事，而且，我打算明天就提离职。”
听到离职两个字，电话里响起愤怒的尖叫：
“你疯了？你都多少岁了，离职还能找得到工作吗？我妈的赡养费怎么办？我怎么办？我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到时候找工作要花很多钱打点的，你也不想让我跟你一样活得像条狗吧？”
李宝锅想解释，可是风刮过身体，尿湿的裤子贴在大腿根发凉，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狼狈模样，比狗还不如。
“思思，把电话给你妈妈。”
他知道那个女人肯定在旁边听着，果不其然，很快，手机里响起另一道成熟的声音。
“喂，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赡养费一分都不可能少，我劝你不要辞职，反正都给人当了半辈子狗了，离了职也不会挺直腰杆从新做人的。”
“……”
“喂，不是要跟我说话吗？怎么，没话可说了？”
“……”
“呵，你这种怂货，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状况的，这一辈子注定一事无成！还是老老实实的上班吧！哦对了，别想着买彩票发财，现实可不是小说，也不要想着自己能在公司当狗当成狗王，毕竟现实可不是游戏，不是杀杀怪爆爆BOSS就能赢的。”
“……”
“还不说话？行啊，忍耐力有进步，那行吧，我挂了，记得给女儿打钱，拜～”
手机响起挂断音，李宝锅抬手，擦了把汗，不是他不回话，是他不知道回什么。
因为他居然觉得，前妻说得有道理！
就他这种虚伪又懦弱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如……
不如干脆干件大事！！！
李宝锅拿起手机，拨通另一个号码。
“喂，我要举报，我在9934号禁区外面，有一只诡异伪装成人类逃出来了！对，黑头发，个子很高，长得很阴险，穿病号服，我敢肯定很危险，绝对在D级以上，你们快来……”
咔嚓……电话突然挂断，手机冒出火花，眨眼间烧成一团！
李宝锅吓了一跳，连忙脱手。
周围不知何时起了浓雾，一层又一层遮天蔽日，将他困于其中。
黏稠的黑色雾气中，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身材高挑，黑发，穿着褪色发白，满是血渍的病号服。
“啧，人类还真是善变呢！”
白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折叠成了刀的形状……
“看来，我要重新找个工具人了。”
……
天空低压而阴沉，一场大雨降临，击打在树木上发出沙沙响声。
也顺着房檐落下，形成一道水帘，模糊了别墅的轮廓。
一把钳子伸向挂在铁栅栏上的禁入标识牌，咔嚓一声，剪断，回收掉标识牌。
一群穿着隔离服的人聚集在此，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
法医提着工具箱，从后方树林里走出来汇报：
“组长，尸体看过了，是诡异的手法，目前判定为D级。”
“嗯，辛苦，去，休息。”
组长转过身，隔离服下，一双冷漠的眼睛扫过众人。
“D级，问题，不大，但也要，尽快抓，加派，人手，扩大，搜索，不放过，可疑！”
“是！”
……
别墅区在山坡上，下来后是一片棚户区。
密集的房子被一条条狭窄巷子隔开，因为大雨，原本坐在巷子里聊天的老头大妈们都躲回了家里。
此刻，雨水不断滴落，在地面击打出一片水花。
一片黑雾在寂静中聚集，白旧从里面走出，头发很快被雨水淋湿，衣服吸满水后，风一吹，有些凉。
走到前方拐了个弯，脚下传来猫叫声。
白旧低头一看，自己差点踩到了一只黑猫。
又是雨又是猫，最近是跟这两样过不去了吗？
他无奈苦笑一声，用脚尖抵了抵猫肚子。
雨水冲刷着毛皮，从猫身子底下流出一片红色，黑猫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死了。
刚刚的叫声，是它最后的不甘。
“哎，可能我跟猫没有缘分。”白旧自嘲一声，打算把猫挪到路边，毕竟这只又不是院长变的，他可是很有爱心的。
“小黑？小黑你在哪？”
远处传来了女孩的呼唤声。
猫的主人？
白旧转身要走，又听到身后传来了另外一片整齐的脚步声。
还有人要来，这么整齐有力的步伐，受过专业训练。
白旧顿住脚步，在猫的尸体前蹲下，已经被淋湿的刘海耷在前额，雨水顺着睫毛低落，嘴角勾勒出了邪恶的笑容。
……
“小黑！你在哪？”
时小初举着雨伞，雨鞋踩过水坑，快步走在巷子里，伞下一头白色齐肩短发已经被雨水淋湿。
爸爸让她来找附近经常出现的一只流浪猫，半天都没找到。
“小黑，小黑猫，你在哪呀……”
一抹黑影穿过雨幕，落在时小初面前的围墙上，身姿挺立。
白旧像只真猫一样，舔了舔爪子。
这是来自猫皮原主人最原始的冲动，白旧并不排斥，并且乐于其中。
这正是扮演的乐趣。
“小黑，你在这啊！”
刚打完招呼，穿着隔离服的一群人从拐角处出现，看向这边。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哦，我的猫走丢了，我出来找它。”时小初有些紧张，抬手指向围墙上的黑猫。
“这么大的雨，还是少出门比较好，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
“没有。”
那几个人低声讨论几句，最后看了这边一眼，转身离开。
“呼～他们走了，小黑，幸亏我在，不然你可就危险了！”
时小初将那群人认成了抓流浪猫的。
她踮起脚，将雨伞举高，遮住黑猫头顶，左手掏出一把猫粮递过去，眼睛微笑成月牙。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吃吃看！”
猫爪一扫，无情地打翻了猫粮。
“怎么不吃啊，不是说猫都喜欢吃这种吗，小黑，其实我是来带你回家的，放心，家里都同意的，跟我回去不会亏待你的。”
黑猫居高临下俯视女孩。
似乎天生的白头发，陶瓷一般细腻光滑的皮肤，以及比常人偏浅的琥珀色眼眸，看上去像曾经在病院时，一名病人随身携带的人偶娃娃。
拥有如此异于常人的外表，在人类群体中应该容易受到排挤。
再加上身上穿着宽松的简单卫衣和运动裤，以及刚刚与人交谈时不善言辞的表现。
这位人偶小姐应该是缺少朋友的，至少应该没有男朋友，不会有太花时间的爱好，平时应该较长时间待在室内。
是完美的工具人选！
特别是黑猫闻到了，女孩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温柔而令人舒适，记忆会随着时间减淡，但能被特定的气味唤醒，闻着这股淡香，白旧曾作为人类时的回忆渐渐在脑中苏醒，他很喜欢。
黑猫纵身一跃，扑到女孩怀里。
“你愿意啊，太好了，那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哦！”
“喵。”
“你也很高兴对吧！既然是家人，不能看你黑就叫你小黑，该给你取个新名字！小白好不好？我是时小初，你是时小白！”
不会起名字可以不起，黑猫翻了个白眼，不过……小白，还正好应对了他的本名。
那就勉为其难同意吧。
“喵。”
“好耶，小白！”
时小初抱紧黑猫，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地面水坑里，映出女孩的倒影，怀里是一团裹着猫皮的恐怖黑雾。
*
PS.感谢大家的收藏和投票，黑猫只是众多扮演中的一种，还是会以扮演人类居多，每个人被我抱一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