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番外 蒙特卡洛的阳光(3)
蒙特卡洛是西欧小国摩纳哥的一座城市,位于地中海之滨,依山傍海,景色宜人,就像是一个“长在峭壁上”的五彩缤纷的海滨公园。阳光明媚的蒙特卡洛成为了欧洲秘党们最喜欢的度假胜地,甚至卡塞尔学院都在此处设有办事处。
当伊莎贝尔刚刚加入学生会时,有人曾发自内心地赞美她,称她的笑容像是自己在蒙特卡洛见到的阳光一般。
只是那会她很少会笑,也没去过所谓的蒙特卡洛。
她出生在西班牙,听上去她已经比世界上大多数人要幸运得多,加之她又是A级血统的混血种,想来注定会有着非凡的人生。
然而她并没有出生在马德里或者巴塞罗那这样的大城市,相反,她出生在一座自己也叫不上来名字的小镇,它毗邻隔着欧洲唯一的沙洲——本纳斯沙漠
自然这地方也不会有什么传统的屠龙世家,伊莎贝尔也并不是从小培养的屠龙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了。
从孩提起,她就和一大群孩子生活在一起,接受养父母的照顾和培养,起初一切都很正常,她们都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养成了广泛的爱好,到了合适的年龄,就会被好心人带走,然后就拥有幸福的家庭,可以过上她们曾在一起幻想的美好生活。
可以在阳光下起舞,可以在清风中颂歌,可以在河畔边描绘,她们所接受的一切教育,都将成为通向未来生活的阶梯。
直到伊莎贝尔偶然得知了真相,才知道现实是那般的残酷而又冰冷。
她们并非是温室中的花儿,而是货架上的商品。
貌似良善的养父母不过是无情的店主,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自家的商品摆上货柜,而养父母为她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们能在货柜的价格表上多添上几个尾数。
伊莎贝尔的世界观也几近崩塌,她绝望地找到她的同伴们,告知了她们真相,然后谋划了一个逃亡计划。
准备在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逃离出去,然而并非所有的同伴都相信了伊莎贝尔。
计划败露的他们只得四散而去,伊莎贝尔选择独自向附近的沙漠中跑去,对她来说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孤独的死在沙漠之中,或许她还曾不切实际地幻想过,自己会是这片沙漠里新绿洲的起点。
然而养父母并不想放过作为始作俑的她,一大批人手在这片不算大的沙漠中追逐着她,直到将她逼至生命的绝境,她甚至想以一种体面的方式自我了结,然而最后她却一点这般去做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些恶魔终于追上了她,在经历了数个逃亡日夜之后,一切似乎要归于平静,这片沙漠也会再有新的闯入者。
然而,龙血却在此时于她的血脉中沸腾起来,她的血统觉醒了。
作为A级血统的混血种,还是战斗系言灵的她尽管尚未掌握任何的战斗方法,却也轻而易举的消灭了所有追捕她的人,而她并没有一刻的停留,立刻返回了那座小镇。
几天的时间也足够养父母将所有的孩子都送走了,而贪婪的他们还在等待着将罪魁祸首抓捕回来。
然后他们就迎来了自己的结果,这座没有名字的小镇,也就再也不会有新的故事。
伊莎贝尔在小镇的废墟之中,休憩了许久许久,或许是因为初次觉醒血统之后的疲惫,又或许是内心深处的缱绻,她久久不愿离开。
再往后,卡塞尔学院找上了她,向伊莎贝尔揭开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伊莎贝尔没有犹豫就打开了她的那扇“卡塞尔之门”。
既没有那如救赎一般的第一束光,也没有那对名为混血种的未来抱有任何的期待,甚至驱动她的也并非是什么宏大的使命,只是一种本能的驱使,甚至在乘坐通往校园的火车上,教授神神秘秘地讲述龙族的历史,和她同期入学的新生都满是惊讶时。
唯有她望着车外,怔怔地出了神。
当教授带着新生们下了车,还没来得及介绍,就有一阵凄厉地空袭声横空而过,在校园里四处回荡,像是咆哮着狂奔的幽灵。
教授和新生们当场被撂倒,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伊莎贝尔则反应迅速,躲开了第一波袭击,那些袭击者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手里拿着各式的武器,他们见到伊莎贝尔,便如同暴徒一般涌了上来。
他们唤醒了伊莎贝尔记忆中的片段,那些曾经追逐在身后如鬼魅一般要将她拖入深渊的幽灵们好像再次出现,那抹挥之不去地恐惧感,让她想立刻使用自己的觉醒来的能力。
然而她却完全没法使用出来,那些持着枪械的同类看向她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她不得不选择逃亡,再一次。
没跑多远,一只手忽然从侧面伸出,将她一把拉进了一旁的窄道,伊莎贝尔刚要惊呼出声,那人就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人就这样目送着追逐他们的黑衣人们仓促而过。
二人并肩站在这条不起眼的窄巷之中,伊莎贝尔看清了救下自己的人的模样。
东方人的面孔,长得也不算很英俊,个子不算很高,头发乱糟糟的,没什么精神。身上的校服穿的还算齐整,然而领带歪歪的,看样子完全不会整理,胸前世界树校徽的下方别着一块名牌,自上到下写着,“学生会”、“路明非”、以及“Ricardo·M·Lu”(李嘉图·M·路)。
“新生?”名叫路明非的师兄向她问道。
“嗯。”惊魂未定的伊莎贝尔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那正常,”路明非点点头,打量了一下伊莎贝尔,“去年我也这样,不过不要害怕,躲在这里就好,这里可是这个学校最安全的地方,哦,除了校长室,不过‘自由一日’的时候,那地方也不开放。”
路明非见伊莎贝尔的眼神中仍然一抹挥之不去的不可置信和恐惧感,识趣地闭上了嘴,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伊莎贝尔见路明非没有敌意,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她开始消化对方话语中的“去年也这样”、“自由一日”,这几个不太理解的词汇。
两人就这样在这个窄道里沉默了片刻,直到附近的枪声和打斗声逐渐远离,两人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路明非也开始发挥自己的天赋,讲烂白话来调节气氛,什么前几天去帮校长去拍卖会上买东西啊,再往前中庭之蛇坠落啊,防火防盗防师兄的师妹啊,再往前自己暑假里带着马桶圈去参加同学聚会啊。
虽然觉得有些光怪陆离,不过确实让伊莎贝尔放松了不少,甚至听到一些滑稽的地方,差点忍住笑出来。
心理学上有个效应叫做,吊桥效应,即同在一座危险吊桥上的两人会因为所处的环境,间接导致对彼此的好感度飙升,而此刻两人同时躲着这道窄道内,外面枪火声连绵不绝,此刻所处的环境确实如踏入一座吊桥一般诡谲。
然而两人现在都没什么心思,路明非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不时看着时间,而伊莎贝尔则在尽可能的休息,虽然这个地方暂时安全,可她没办法保证一会危险来临,这个看起来很有趣的师兄会不会直接丢下自己跑路。
一年级的时刻紧绷着的师妹和二年级依旧松弛感十足的师兄,两人就这般并肩着消磨时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逐渐稀疏了下来,古老的钟声缓慢而沉重地敲响,路明非低头看了看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他侧身从伊莎贝尔面前走过,准备离开窄道。
“你要离开这里了?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么?”伊莎贝尔冷冰冰地开口,一只眼睛微闭着,另一只眼睛睁开。
“还是说,您觉得我是累赘,您需要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呢?”
“啊。”路明非挠了挠脑袋,叹了一口气,“我向你保证,这里足够安全,你可以待在这里直到今天结束。”
“但是,如果我继续在这里待着会不安全的,他们搞了一个抓捕‘S’级的活动,想一起针对我,钟声响了,就代表时间到了,他们会彼此放下敌对,一起地毯式地搜索,所以我不能再待在这里,祝你好运。”
路明非对伊莎贝尔比了一个大拇指,而她对眼前的人依旧是将信将疑。
“你的意思是,你是不想连累我?”伊莎贝尔不可置信地问道。
“差不多吧,毕竟你是新生嘛,师兄照顾师妹,理所应当。”路明非早就想大大方方地说出这句话了,可上次接新生的时候,不仅楚子航也在,而且接到的还是个外在女版楚子航,内在男版路明非的夏弥。
“哦对了,这个给你,至少可以保护自己。”路明非忽然又转过身,把身上的手枪递给了伊莎贝尔,“不必担心不会用的事情,这玩意靠天赋的,反正等钟声再次响起,差不多你就安全了,加油!”
此时已经接近日暮,卡塞尔学院周围群山环绕,那一缕缕越过山巅的阳光拉长了眼前这个人的影子,他径直走出了窄道,耷拉着脑袋,肩膀微微耸了耸。
那件相当得体的校服,现在也显得相当地不合身,整个人的背影很颓丧,可他的步伐却是那般的坚定,像是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伊莎贝尔微微一怔,没有出声,只是将他那副颓丧背影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时至今日,伊莎贝尔依旧记得,那天路明非师兄那个颓丧的背影,多年以后,他成为了杀伐果断,帅气凌人的学生会主席,成为如机器一般毫无破绽的屠龙者,成为了新生眼中永远不会迷茫的那个THE ONE,可他还是会在不经意中偶尔流露出那样的神情,那样的悲伤,那样的颓丧,总会让在一旁的伊莎贝尔忍不住回想起这一天。
时间流转,伊莎贝尔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枪声已经相当零星,寂静慢慢取代了喧闹成为了唯一的旋律。
路明非师兄并没有骗她,这里确实是相当的安全,伊莎贝尔心想。
不过,钟声仍未敲响,代表着她仍然尚未安全。可她的内心却有些按捺不住,她握了握手里的枪,她有点不想坐以待毙,同时她有些好奇,没有武器的那个师兄,又还能支撑多久了。
在一阵权衡之后,伊莎贝尔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窄道,外面并没有人,只有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遗骸,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犹如人间烈狱这让她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可骨子里的龙血却又让她感到兴奋,一阵莫名的勇气驱使着她迈出了步伐。
这里的黄昏静悄悄地,可越安静越致命,她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走,尽可能不将自己暴露出去。
忽然,另一条岔路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后是一阵哀嚎。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什么!?芬格尔这个叛徒!100美刀就给我卖了?靠!也不分我一半。”有人恶狠狠地说道。
伊莎贝尔仔细听了听,是路明非师兄,看来他是换了地方躲着,却还是被人给找到了。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枪,一阵急促地跑步声传来,伊莎贝尔探出身子,对上了路明非的视线,而在他的身后,几个装备精良的黑衣人正在穷追不舍。
“靠,师妹,你怎么不听话跑出来了!”看到伊莎贝尔,路明非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而伊莎贝尔高举着枪对着路明非,双手略微颤抖。
“你不会……emmm,算了,就受点苦算了,师妹,听我的,我数三二一开枪!”路明非大声喊道。
伊莎贝尔绷住了神经,手指紧扣在扳机之上。
“三,二,开枪!”路明非对着她大声喊道,然后身形一低,
几声枪响同时鸣起,伊莎贝尔在瞬间清空了弹夹。
路明非在喊出开枪的一瞬间飞扑了过来,子弹擦着他的头顶飞向了伊莎贝尔。
而她发射出去的子弹也都一一命中,在黑衣人的胸口绽放出血色的花朵,
伊莎贝尔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子弹也擦着她的脸庞划了过去。
是飞扑过来的路明非师兄带倒了她,伊莎贝尔有点庆幸又有点后怕,但是看到面前几个都应声倒地,一瞬间的生死时刻,她感觉到一阵未有的兴奋感,她做到了。
“厉害啊,师妹,有我的风采了,我当年可是一枪一个凯撒、楚子航的。”路明非声音略有些嘶哑,对着伊莎贝尔比了大拇指,“有没有兴趣加入咱们学生会,咱老大挺好的,人也很帅……”
然后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彻底倒在了伊莎贝尔的怀里。
雄浑地钟声再度回荡在古老的校园之中,宣告着一场疯狂竞赛的落幕,可落在伊莎贝尔的耳朵里,这便是一场死刑地宣告。
她这才注意到,路明非师兄的背后,大片大片的血迹在不受控制的蔓延。
伊莎贝尔觉得自己耳朵直耳鸣,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双手不停地在路明非的后背上按着,想阻止血液的涌出,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的内心直后悔,明明是他帮助了自己,自己却一再地怀疑,明明是看出了自己的紧张,主动改善两人之间的氛围,自己却不屑一顾,真后悔啊,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快一点,为什么自己要离开那地方,说不定他自己就能搞定一切。
为什么呢,直到时间近乎停滞,她才明白什么叫做苦楚。
那时躺在小镇的废墟之中,她唯有麻木,如今她抱着尚有余温的人,却唯有悔恨。
忽而,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校医队开始唤醒那些中了弗丽嘉子弹而沉沉昏去的学生们。
这是第一次凯撒和楚子航没有参与的“自由一日”。
获胜者也并非是去年横空出世的“S”级天才,他未能取得连冠,倒在了胜利的前夜。
而自由一日的赢家,是一个来自西班牙的小姑娘,凯撒主席给她颁奖的时候,她哭的还像个泪人。
……
后来伊莎贝尔才知道什么是自由一日,那是她入校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天,所幸那天的自己灰头土脸,还没有办完入学手续,所以压根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而重重挨了几发弗丽嘉子弹的路师兄,差点没醒过来,直接被拉去做了全身体检。
伊莎贝尔并没有去领取自己作为自由一日冠军的奖励,她对那些诺顿馆啊,赌注啊都不怎么感兴趣,唯独对那个三个月交往权考虑了良久。
直到她在守夜人论坛从不知名人士手中花了100美刀买了路师兄的情报之后,她默默地点了一瓶安达卢西亚的雪莉酒,最后选择放弃了奖励。
后来,她就加入了学生会,顺利凭借舞蹈功底、出众的容貌和优秀的血统加入了蕾丝白裙舞蹈团。
然而她却没怎么见到路师兄,因为作为“S”级学员,路明非很快就和狮心会长楚子航、学生会主席凯撒一起,派出去执行任务了,据说是回了路师兄的祖国。
而在几周后庆祝的凯旋式,路明非师兄站在台上,满脸的疲惫和难过,却又强撑着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向学院传递着胜利的信号。
台下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们沉浸在击败“大地与山之王”的喜悦之中,面对着台上的如传说一般屠龙者们,心中的敬仰又添了三分。
唯有伊莎贝尔,心中默默记住了那日路明非师兄眼神中的迷惘,一重又一重地不曾消散。
再到下学期,他们又被派去了日本,这次去得更久,路明非回来时的迷惘更为沉重,甚至连凯撒主席都变了不少。
可是那些台下的人可没有在意,毕竟他们是击败了比肩黑王存在的白王,这是混血种能取得的莫大的成就!
而居功至伟的是路明非师兄,据说他曾在白王降生那一日独闯龙潭,虽然没有击败白王,可是也帮助上帝之杖斩落了白王,让其殒命东京湾,因此大家都觉得他才是那个天命的屠龙者,真正的、唯一的“S”级。
伊莎贝尔远远地望着,却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路明非又怂又糯的肯定不会做出这么勇敢的事情,一定有驱使着他的原因,可是她也不知道,她既资格没有站在他的身侧,也没有资格走进他的心里,只能远远地望着,像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
她也估计自己永远不会从路明非师兄那里得到答案了,因为他在人面前总是收敛起情绪,开始装作自己好像一直就无所畏惧,只是那抹晕开的悲伤,始终围绕着路师兄,挥之不去。
那个别人眼中不羁的屠龙者,会是那天在窄道和自己面对面讲述自己顶着马桶圈出门聚会的那个善良而又颓丧的师兄?
她想追上路明非师兄的脚步,想要与他更近距离的相处,想要知道,那个在所有人眼中不曾迷惘的屠龙者,真正样子。
那天在那个窄道里,既孤独又颓丧的那个路明非,是不是现在的他。
所以伊莎贝尔加倍努力,她成功在舞蹈团长换届的时候成功脱颖而出,成为了学生会的新生代领导层之一。
她也不再是那个在入学时拿着枪都会略微颤抖的小女孩了,她已然成为了新生代最优秀的混血种之一。
而路明非师兄也迎来了自己的蜕变。
在他三年级的那天,一场盛大的送别酒会,凯撒在万众瞩目之下,邀请毫无准备的路明非师兄上台,两人并肩而立,镁光灯闪烁将见证着新老主席交替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而这场学生会主席的表决,伊莎贝尔早就准备好了。
“路明非师兄,我们爱你!”伊莎贝尔率先举手,代表舞蹈团支持路明非接任主席,论说起来,她这是首义之功!
而这句话,伊莎贝尔是发自内心说的,甚至她在想,这算不算是公开告白?
后来,很多人都说,路主席的女管家,后宫舞蹈团的管理者,学生会的皇后,学生会主席的秘书,舞蹈团团长,外号是伊莎贝尔·M·路的她是在这时才喜欢上的路主席。
或者说,所有人都以为伊莎贝尔是倾慕上了那个风度翩翩的李嘉图·M·路,那个传说级别的屠龙者,无所不能的混血者领袖,以及日后的威风八面的学生会主席。
然而事实上,自从路明非从那个窄道坚定地走出时,伊莎贝尔怔怔地凝望着他略显衰颓的背影,心中的枝蔓在胸腔中开始放肆地生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