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怦然心动
天色已经渐渐阴翳了起来，残阳挣扎着将远处的天际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
在图书馆和社团活动楼之间的过道里上，路明非内心忐忑，尽可能地缓慢迈步。
无他，因为陈雯雯就在旁边。
日暮的余晖也映在她白净的脸颊上，为其添上了几分橘色，脑后扎起的马尾随着步子轻微晃动，那HelloKitty发卡也微微摇动像是在给路明非打招呼。
他们从篮球场一路走来，两人也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路明非并不是无话可说，相反他有太多话挂在嘴边却没有说出口，而陈雯雯则一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就算什么也不说路明非也很满意了，就像昨天在河边那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一样，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
可恶，原来这条路这么短的么？仕兰中学也没钱把路修得更长一点？路明非心里感叹道，他贪婪于此刻的宁静，与陈雯雯共享的宁静
可是路总会有尽头，沉默也终会有被打破的时候。
“路明非，你和楚子航关系很好么？”陈雯雯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软绵绵的声音读不出什么情绪。
“啊哈哈，我也不知道。”路明非吐了吐舌头，他预料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路明非的笑声在空旷的过道里显得有些突兀，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填补这突如其来的空白。
“那他为什么会带你打篮球？？”陈雯雯看向路明非，继续接过话茬，眼眸里尽是好奇。
路明非对上了她好奇的目光，将准备说出口的“这个我也不知道。”咽了下去。
思索片刻说道：“也许是他热心肠吧，说不定楚学长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的。”
陈雯雯闻言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又问道：
“路见不平？是谁欺负你了？”
她说完又顿了顿：“赵孟华？”
“也……也没有吧。“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不想在陈雯雯面前说人坏话，在路明非看来这样会显得他在打小报告，很小心眼。
而且这种事情很难主观判断，而路明非一向是喜欢做无罪推论：
“就应该是不小心吧，也许。”
他总是会把比别人看得很好，把自己看得很坏，也许是挫折教育受多了，总想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陈雯雯摇了摇头：“路明非，不说他们，你还好么？我看你脸都肿了，不去医务室看看么？”
“啊，看到了么？”路明非不好意思的轻轻摸了摸略微肿起的脸，一路上他都避免把右脸暴露给陈雯雯，他不想让陈雯雯看到。
“没什么事情，我还正常的打篮球，那需要去医务室呢？”路明非还顺势将右臂举起，想要突出自己的肱二头肌，只是效果不是很明显。
陈雯雯轻笑了一声：“你不用这样躲着，你打篮球那会我就看到了，其实，你可能还蛮适合打篮球的，而且楚子航都邀请你了，你居然会拒绝。”
“嘿嘿。”路明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会打篮球，那只是运气好，全靠楚子航带。”
“而且，楚学长应该不是真心邀请我，他应该就是帮我撑个场面，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会打篮球，他也是真心邀请我，那我也会拒绝的。”
“为什么？“陈雯雯愣了愣，“那可是楚子航诶，而且如果能进入校队你就是全校的名人了，不是很棒么？”
“哼，”路明非大拇指刮了一下鼻尖，扬起脑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我早就是文学社的人了，有了个这么好的社长，我可没有心思去加入什么校队！”路明非顿了顿，“文学社天下第一！”
陈雯雯的星眸飞速眨了两下，眼里被惊讶填满，随即又禁不住笑了起来，而且和平时的轻笑不同，这次陈雯雯笑起来的幅度很大，白嫩的脖颈都微微颤动。
在最后一抹余晖之中，高高扎起的马尾此刻随着少女的言笑而跃动，每一缕青丝都尽染上霞色，如水纹一般波光粼粼，并无任何修饰的脸颊上，笑靥绽放如玫瑰，让人怦然心动，难以忘却这一幕的美好。
“路明非，选你做文学社理事果然是很正确。”陈雯雯由衷地说。
“哪里，哪里。”路明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可实际上他想说，“文学社有你这个社长才是真的好，没你文学社就散了。”
“对了，你怎么来球场了，我还以为老师那边你还有点忙呢？”路明非转头问道。
“老师那边临时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过来帮你，我其实有点担心……到了，就是这，你开门吧。”陈雯雯对着活动室的大门，示意让路明非拿钥匙。
路明非在想，陈雯雯是在担心什么呢？
是担心自己没能力做好她安排的事还是担心自己会遇到刚才那样的事情呢？
他很想知道，可他也没问出口。
推开活动室的大门，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人来过，灰尘堆积，书架上的书本也因为上学期的活动而散乱，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收拾这些。
本来应该是还有其他人的，可赵孟华输了球之后，非常“绅士”的找楚子航握了手，然后带着篮球社的人离场了，似乎是没看到陈雯雯。
路明非见赵孟华也没搭理自己，便没开口提活动室的事情，所以现在只有他和陈雯雯。
当然啦，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路明非现在更加感谢楚子航了，没有楚学长，他今天哪会有个和陈雯雯单独相处的契机。
“那就让我们好好加油吧，活动室这两天就需要用了。”陈雯雯对着路明非说道。
两个人很快就忙碌起来，整理工作相当的枯燥且重复，需要把书籍归位，需要整理清单、需要打扫尘污，然而路明非却丝毫感觉不到，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扎了兴奋剂的枪兵，刚从医疗运输机上跃下，还和亲爱的医生姐姐比了个心，就可以深入虫巢，无所不能！大叫着：我要甩飞龙！我要甩雷兽！（大牛，虫族三本地面单位）
两人的效率很高，尽管路明非考虑过要不要故意拖延几分时间，但是现在室外已经被夜色笼罩，仕兰校园内华灯初上，已然是不早了，加上他也不想让陈雯雯失望。
在活动室昏暗的灯光下，路明非和陈雯雯的影子游离在整个室内，时而聚拢，时而分离，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像是在共舞又像是在漫步，最后终归于平行。
陈雯雯和路明非并排站立活动室门口，关上灯光与室门。
“我们回去吧，不早了。”路明非心想，还能和陈雯雯并肩回家，人生真是圆满了。
“嗯。”陈雯雯点了点头，却立在原地陷入了思考。
“我好像书本落在老师那儿了。”陈雯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灯光下脸颊上难得露出一抹羞赧，“我得去教学楼取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吧？”路明非问道
“不用了，太晚了，我家人也来接我了，你先回去吧，记得把钥匙还回保安处。”言罢，陈雯雯就走向了教学楼。
路明非站在原地，注视着陈雯雯的娇弱的身影一点一点缩小，直到摇曳的灯光下再也见不到那抹融于夜幕之中的素白，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又忘了和陈雯雯说一声“再见”。他像是被抽了线的傀儡，呆呆地注视着陈雯雯离去的方向，略显几分的颓丧。
应该还会有机会的，说不定在一个更合适的场合，片刻之后路明非没由得想到，心情又舒缓了，吹了声口哨，满脸的春光。
“别看了，人影子都没了，你这望眼欲穿的，像条狗一样。”
路明非被这声音着实惊了一激灵，身体颤抖着后退了一步，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怎么在这？！”路明非的声音又惊又气，怒目圆睁地看站在他身侧的苏晓樯。
“我有事找你。”苏晓樯满眼悦色，眉眼挑起，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是中彩票了？路明非心想，不过要是中彩票了也是苏晓樯给人彩票店老板兑奖，兑完奖会说怎么这人才要500w？
“这都几点，有事明天说。”他不在乎苏晓樯开心与否，也不在乎她找自己干嘛，反正准备好事，也现在要回家，哦，不对，爷还有单子要结。
路明非快步绕开苏晓樯，苏晓樯也没有阻止，只是转过来对着路明非的背影说道
“我知道你和陈雯雯刚才在这社团活动室，而且是只有你们俩个独处，如果你现在不回来，我不保证明天会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苏晓樯靠着墙慢悠悠地说道
“那又如何？你说呗？”路明非心里想，他可一点也不在乎，咋的，咱们光明正大！
然后他回头走到了苏晓樯面前，他是不在乎，可是万一苏晓樯添油加醋，那这事情就麻烦了，苏晓樯可不是什么善茬，而且这又是关乎陈雯雯的事情，路明非不得不重视。
“你怎么知道的？”路明非语气不善地问道，他不会自恋到认为苏晓樯是跟踪他，但是还是要问个水落石出。
“我先问，我可等了这么久。”苏晓樯依旧蛮横，“你知道赵孟华遇到什么了么？放学后，别说谎话，学校里已经有各种传闻了。”
路明非撇了撇嘴：“就是赵孟华和楚子航打篮球，他输了，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苏晓樯直接否定，“他会接受不了输给楚子航？能和楚子航较量，我觉得输了也是荣誉。”
确实，路明非嘴角抽动，虽然听上去很离谱，但是因为是楚子航，所以一点也不离谱。
“所以不止这么简单，应该和你有关吧？”苏晓樯追问。
路明非自然不想承认，他也清楚苏晓樯不在场，所以把自己摘了出去，开玩笑，他面前的可是苏晓樯，要是承认这事情跟自己有关，指不定苏晓樯会做出什么举动。
“你不是有听说了传闻嘛，说不定人说的就是事实的。”路明非避轻就重，反而把问题抛给了苏晓樯，“群众的眼睛大抵是雪亮的。”
“哦？”苏晓樯冷笑，“那你的意思是‘路明非和楚子航合砍八十一分，嘎嘎乱杀’，以及‘楚子航差点输给赵孟华，还是路明非出手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这些说法是客观事实？”
“噗。”饶是路明非是个厚脸皮也被这些说法给逗乐了，“这些肯定是谣传、谣传。”
“一定和你有关就对了，你也没否认你和楚子航一起这件事。”苏晓樯敏锐地捕捉到。
“那说不好的，赵孟华不是一直说自己要比肩楚子航嘛，结果发现一碰就……emm，就是可能发现差距还是很大，就有点接受不能，我就一路过的，这些传闻都是艺术加工！”路明非依旧嘴硬，同时开始开始东扯西拉，不过也算有几分道理。
“哼，”苏晓樯冷哼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赵孟华因为发现了和楚子航的巨大差距之后，觉得比肩无望所以非常失落？”
“对啊，”路明非竖起大拇指：“人赵孟华一直是高标准严要求，立志成为仕兰第一人，结果现实有点残酷接受不了很正常的。”
“原来如此。”见到苏晓樯点了点头，路明非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可听到苏晓樯的后半句话，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原来赵孟华不是因为在一个人面前想证明自己，结果反而在最后一刻输给了某个人，而某个人还得到了楚子航的赏识，而且某个人还能和那一个人独处一室……”苏晓樯一边说一边难掩笑意，只不过在路明非看来笑得有些让人害怕。
“停停停，你不知道都知道么？”路明非急忙摆摆手，又向后撤了一步与苏晓樯拉开了距离，“所以你要替赵孟华来找我报仇？”
苏晓樯朝着路明非翻了个白眼，“我没那么无聊，楚子航也是真厉害，带着你这个累赘还能赢赵孟华，而且为什么是带着你？你们关系很好么？”
这下轮到路明非翻白眼了，“怎么你也问这个，你怎么不去问楚子航，我哪知道，也许他爱心大爆发，也许是他看赵孟华不爽，谁知道呢。”
“所以，我刚说的那个版本就是事实？”
“对，你都知道还问我？”
“那不一样，只有当事人确认了，那才是事实，否则不过是道听途说的传闻。”
“那你现在确认了，你又不是来报仇的，你想干嘛？”
“我是来表示感谢的，路明非同学。”苏晓樯很正式地说道。
“啊？”路明非懵了，谢我？谢我让你喜欢的人丢脸了？
“我今天可在校门口碰上了赵孟华，多难得，他既没有带小弟，也没有跟着陈雯雯，只是一个人还有些低落，见了我之后还主动跟我聊了好一会，所以我就想了解了解情况。”苏晓樯轻笑着，修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扑闪扑闪的。
“这不很好么？话说，你竟然放学没有去看他打球？”路明非不解的问道
“看他？他天天避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晓樯收敛起笑意，眼神里闪着些许不满：“他那些小弟一个说他去实验楼了，一个说他被苏老师叫过去了，还有说他去校长办公室了。当然了，我也知道他可能会来篮球场，可我一来他又想走。”
“所以我通常在校门口等他，毕竟他怎么都要从那走的……所以我要谢谢你。”
“谢我啥？因为赵孟华今天没躲着你还主动找上，还是因为他今天这样子？”路明非问道，同时心思一动，球场上这么热闹都没有人通知苏晓樯，看来她人缘和我一样差。
“兼而有之，还有一点报复他他昨天故意鸽我的快感，反正挺开心的。”苏晓樯心情大好：“作为感谢，我决定明天不损你，除非你主动挑衅我。”
“这也算是感谢？”路明非扯扯嘴角，“还是别了吧，现在该你回答我问题了。”
“你咋知道我和陈雯雯来这了。”
“哎，拜托诶。”苏晓樯向前一步拉近了和路明非的距离，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路明非的脸，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有没有可能，我也是文学的成员，陈雯雯也找人通知我了，只是我没去，而赵孟华他很显然也没去，我刚才在校门口问了保安，只有文学社的钥匙还没有归还，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而且你这幅春光满面的表情，你说你没和陈社长一起，谁信啊!”
有这么夸张么，路明非有点想笑，又摸了摸还有些余热的脸，笑不太出来。
他抬起头错开与苏晓樯的视线，因为苏晓樯想看清路明非的脸色，所以凑得很久，这会又为了指指点点进一步拉进了距离。
在灯光下，路明非觉得苏晓樯“小天女”的外号真不是白得的，冷色调的灯光照着苏晓樯极为立体的五官之上，让她的面容更具张力；高挺的鼻梁又遮住了侧面保安室里的灯光，使得另半张脸有有些朦胧而又神秘。
路明非可不想多看，他可不能承认在他排的仕兰颜值榜上有人能超过陈雯雯，尤其是苏晓樯。
头上的白色大灯底部沉淀了许多的黑点，路明非记得以前物理老师讲个这是钨丝融化形成的，或者是别的什么，反正他记不太清了。而几只飞蛾和一群叫不上名字的飞虫围绕着大灯上下飞动。
这一路上的每处灯光下都有这样的景象，这些的虫子很多很多，他们都无一例外很少在白天见到，而在晚上他们就成群结队地围绕着等会，一飞就是整晚，还有在某天默默无闻的死去。
路明非一直觉得这虫子很像他，都是围着灯光飞动，都是太阳一出来就不见踪影，都是一样被人叫不出姓名。可有一天有只虫子和太阳一块出现，人们才好奇来了，都问这虫子咋会和太阳一起。
他心想要是这群虫子会说人话就好了，他们或许还会有共同语言呢，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会拉上他们一起喝酒，啊不对，应该是打星际。
再一低头，苏晓樯已经转身离开了，走向那辆停在路边许久的黑色奔驰。
路明非舒了口气，他有点想再等会陈雯雯，又觉得应该是等不到了，说不定人家长都进去把人已经接回家了。
“路明非同学，再次向你表示感谢，再见。”苏晓樯走到一半忽而转过身来，整个纤细的身形被夜色包裹，让人看不清表情，远远地朝着灯光下的路明非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