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犯当斩，从犯当罚
琳迪斯话音落地的瞬间，议事厅众人同时脸色一变。
再怎么被皇帝宠爱，巴蒂也不过是个私生子，连称呼提奥多雷为父皇的资格都没有。
琳迪斯却在白银之锋军团长、选帝侯、下任皇帝候选人之外，先是皇帝兄长的女儿，帝国的长公主。
前三个身份太过响亮，很少有人注意到第四个。
这会儿，没人能够不注意。
皇帝的私生子，擅闯帝国长公主的寝所。
“悖逆人伦”。
脑子没问题的人，第一时间就能想到这种绝不能容忍的罪行。
雷因也变了脸色。
他知道琳迪斯一直在回护自己。
之前顶着阿德里安的质问站出来，就是回护。
却没想到少女竟然回护到这种地步，将自己的清誉拿来质问。
感动惊愕之余，他也有些困惑。
印象里，琳迪斯绝对没有这么能言善辩。
但少女此刻的话语却如同剑锋一样，亮的让人不敢直视，锋锐的让人不敢不直视。
提奥多雷的脸色变的最早。
带着一抹不可置信，皇帝的视线在巴蒂和伯努瓦之间不断徘徊着。
伯努瓦和巴蒂同时面红耳赤。
“我、我……殿下，我……我只是……”
伯努瓦支支吾吾，突然朝提奥多雷跪下，“陛下！我没有那种想法！我、我……我只是……”
与此同时，巴蒂尖叫起来。
“谁、谁稀罕去你寝所！我恨不得……”
“……闭嘴！”
低低尖声，伊奈丝死死捂住儿子的嘴。
然后，这个女人死死瞪了眼琳迪斯，狠狠的剜了眼雷因，飞快低头，朝皇帝低笑。
“陛下，您看琳这孩子，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巴蒂这孩子，怎么可能……
“……对、对了，不是在说这个叛贼的事情吗，怎么……”
她突然一个寒噤，失声般闭嘴了。
一瞬间杀意如剑，横贯议事厅。
“叛贼？！”
为琳迪斯这一声森然，除了雷因之外，所有人都和伊奈丝一样打了个寒噤。
不过下一秒，琳迪斯背在身后的羊皮卷发出淡淡的微光。
她神色平静了。
面无表情看向噤若寒蝉的伊奈丝，她语气沉凝。
“伊奈丝夫人，注意你的用词。
“退一万步，即便雷因骑士有罪，也要审判庭立案，治安所调查，军务大臣过问，大法官亲审，最后将案情与宣判递交陛下、首相与帝国议会，陛下、首相与议会落款盖章，才能问罪判刑。
“未经此律法流程，你称呼雷因骑士为叛贼，视陛下和首相于何处？
“视议会，大法官，军务大臣，治安所，审判庭，于何处？
“视帝国千年万世之根基之律法于何处？”
“这、这……我、我……”
和伯努瓦一样，涨红着脸，伊奈丝瞠目结舌。
然而，琳迪斯却没有打算放过她。
“不过你说的对，现在是说擅闯寝所的事。”
点点头，琳迪斯面无表情的看着伊奈丝，又看看巴蒂。
“那么，伊奈丝，还有巴蒂。
“你两人最先发现雷因，他被抓时，所穿衣物甲胄和你们发现时一样吗？”
巴蒂依旧被伊奈丝捂着嘴，涨红着脸，死盯琳迪斯的眼中满是怨毒。
伊奈丝则连连点头。
“对！没错！就是穿的一样，我才能认出他！就是他行刺陛下、偷盗珠宝！”
急中生智般，她再度把雷因的罪名说了出来。
这时，雷因也明白了琳迪斯要说什么。
猜到的同时，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琳迪斯的背后。
玛娜·安托瓦内特……这张羊皮卷，是她给琳迪斯的？
什么时候……？
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张泛着微光的魔法羊皮卷，雷因若有所思。
“阿德里安统领。”
先问伯努瓦，再问伊奈丝，突然，琳迪斯看向阿德里安。
“你我都为军团将帅，应该知道军中物资大都由财政大臣贝尔特朗大人拨款，而白银之锋却都靠自己筹备。”
明显不明白琳迪斯为什么要问这个，阿德里安下意识点头。
“是。”
转而，阿德里安皱眉，“殿下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是啊，琳。”
这时，此前脸色变幻了好一阵的提奥多雷也疑惑起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些事？”
“陛下，这是雷因无罪的证据，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事。”
转向提奥多雷，琳迪斯欠身，随后沉声点头。
“这证据便是，魔力波动。”
“魔力波动？”提奥多雷更疑惑了。
琳迪斯再度点头，声音笃定。
“是，我说军中物资，是要说白银之锋的甲胄，和其他军团的样式完全不一样。
“甲胄不一样，镶嵌的魔法符文不一样。
“魔法符文不一样，魔力波动不一样。
“绝大部分人魔力水平不高，魔法造诣也平平无奇，并不能察觉这些魔力波动的区别。
“但身为七阶魔法吟唱者，同时又是刻印者，我可以。”
突然，她看向一直在打盹的安东尼奥。
“同为七阶魔法吟唱者、刻印者，帝国首相，帝国首席魔导大师，安东尼奥大人也可以。
“身为白银之锋军团长，我的部下有嫌疑，依律，我的证词无效。
“所以，我恳请陛下，恳请安东尼奥大人，搜查整个古堡。
“陛下，大人。”
眼中闪过坚决之色，背后的羊皮卷凭空消失，她后退半步，深深鞠躬。
“我，琳迪斯·拉乌尔·艾卡洛斯愿用性命担保。
“雷因·弗里德里希·加兰特，绝对没有擅闯陛下寝所。
“他的住处通往陛下寝所的任何一处，绝不可能有白银之锋制式甲胄的魔力波动。
“他，无罪。”
大厅中，望着弯下腰肢的少女，雷因目光闪动，眼角逐渐湿润。
其余众人纷纷惊愕起来，尤其是提奥多雷、伊奈丝、巴蒂。
阿德里安也不住侧目。
安东尼奥更是霍然睁眼，眼中迸发出丝毫不像是老年人的精芒。
也如同睡醒一样，这位一直打盹沉默的老人终于开口了。
“搜查古堡，可以，不过……”
听到前半句，琳迪斯豁然起身，“多谢首相大人……”
听到后半句，她声音一顿，“请问首相大人，不过什么？”
“不过……”
像是老了记忆不太好一样，慢吞吞的，安东尼奥半晌才说下去。
“殿下贵为选帝侯，又是帝国支柱，怎可轻易用性命为人作担保？
“不如这样。
“如果我的搜查结果和殿下所说不一样，也就是雷因骑士住处之外有他的魔力波动。
“那就说明，雷因骑士身为护卫，未经允许在陛下所处古堡随意行走。
“这是无视礼仪之罪。
“依照律法和宫侍院条例，犯下此罪者，应当鞭挞五十下。
“殿下，雷因是你的部下。
“这一刑罚也无需审判庭。
“那就由陛下宣判，你来执鞭，当众责罚雷因骑士五十鞭，不得徇私。
“如何？”
“……鞭挞五十下？”
喃喃重复了遍，琳迪斯沉默片刻。
“好。我不会徇私。”
这时，雷因明显看到，少女垂在身侧的小手微微一颤，逐渐握成拳头。
安东尼奥还没说完。
“这等结果和刑罚，殿下似乎早就知晓。”
点点头，安东尼奥慢吞吞的，语气如同唠家常。
“不过……
“如果我所查结果和殿下说的一致，也就是雷因骑士住所之外，找不到他的魔力波动。
“殿下，这……”
口中人老痴呆一样犹豫了下，毫不浑浊的湛蓝双眼再度爆发出精芒，这名老者直直的盯着琳迪斯。
“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此前侃侃而谈的琳迪斯沉默了。
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再度颤抖的拳头，雷因眼神微动。
微微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安东尼奥，然后又看向琳迪斯，他同样慢慢攥起拳头。
“这说明，雷因无罪，而且……”
很突兀的，如同之前的伯努瓦和伊奈丝一样，琳迪斯微微垂首，声音骤然一低，支吾起来。
“殿下说了什么吗？”
眼中带着精芒，依旧唠家常一样的口吻，安东尼奥侧了下头，耳朵伸了过来。
“雷因无罪，这个毫无疑问。
“不过，殿下好像还说了什么？
“唉，人老了，耳朵不行了。
“殿下能照顾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大点声吗？”
“我……我……”
再度支吾两声，突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琳迪斯深吸了口气。
“安东尼奥首相，我不知……”
在这个瞬间，一抹似有似无的失望，从安东尼奥眼中一闪而逝。
转瞬，一抹惊奇出现在老人眼中。
“陛下，首相大人，诸位大人。”
极为无礼的，雷因上前一步，横在了少女身前。
迎着安东尼奥惊奇的目光，他沉声，一字一顿。
“如果住所之外，没有我的魔力波动。
“那就说明伊奈丝、巴蒂欺瞒君王，阴谋陷害，妄言干政，不思悔改。
“伯努瓦身担禁卫军重责，听信一面之词，严重失职，形同从犯。”
一字一顿，逐渐变得森然而杀机。
“依帝国律法。
“欺瞒君王，阴谋陷害，妄言干政，不思悔改。
“主犯当斩。
“从犯当罚。
“主犯家族，皇室者除外，三代以内直系血亲，男者发配流放，女者打入贱籍。
“从犯剥夺身份，充作劳役，家族视案情追罚。”
直面一众权贵骇然的目光，以及安东尼奥眼中再度爆发的精芒，雷因面不改色说完，躬身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