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个中诸般
清风吹过，尚有寒凉，拂动尘土。
一时冷场，两边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
“呵！”
厉正冷笑一声，表情从冷钢板软化，但不是变得正常柔和，而是显得阴蛰，双袖一振间玉如意图纹飘动，似乎是有意彰显自己青玉宗内门弟子的身份。
“陈都，你的胆子真大啊！”
“过奖过奖，只是想着会放我进来的厉教习，总不会是姚长老那边的人吧？”
“……就算不是，那又如何？”
厉正有些摇头晃脑，“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非要回来，老老实实地离开修仙界，再不济也是留在底层厮混度日，这些难道便那么困难吗？”
“你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尝试入宗，就势必会面对当年之事带来的逆反效应，越是表现突出，便越是在打姚长老的脸，所以，你就非得跳出来，显得长老当初的眼力不好？”
你已有取死之道！
厉正表露出这种咄咄态度。
哦！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吗？我那精心准备的说辞！
陈都的眼中隐隐微亮，此前报学时没派上用场，他对此还有些小遗憾，毕竟也是抽空准备过的，没用上不就是白准备了？
现在这样，可是正好不过！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微微地拱手：“首先，多谢厉教习的关照。”
“关照？”
厉正只觉有些好笑，自己现在是在关照？
“鸿鹄自有高空之志，天生我才怎能浪费？”
陈都没给他开口讽刺的机会，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既然我不想放弃修仙大道，那么在事实上，不管有如何作为，都会或多或少引发姚长老的不满，让他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哦？”
“若是身在底层，非我自夸，只要矜矜业业，小心迈步，迟早会有个出人头地之时，就如现在，在下虽然不才，可于符道上也已经能够养家糊口。”
“确实，正好城里还有个符箓何家，你跟那家碰上碰到，能少走不少弯路。”
厉正颔首说着，可那目中色彩，却透着早就知晓你一举一动的冷意。
“若是去往别处，那他宗他城，虽然还有搁置门籍之问题，但只要显露才华，赢得赏识，自有前辈高人登门取籍，想来宗内这边并不会推诿。”
陈都依旧沉稳镇定，缓缓继续说着：“如此一来，还是会打脸姚长老，而且是由外人来打，还更加剧痛，更会被借题发挥，届时便是得罪全宗上下，大概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情。”
“呵呵，这样倒是没有错，可是你就那么自信，自己的才华能有人赏识？”
厉正眼里的冷意淡去，转而浮现一种揶揄，似乎觉得这边想得太过简单。
“那北面离得最近，同样比邻妖雾山林的乌柳宗城，自然是去不得的，毕竟在传闻上有些不太好的样子，所以只要不要贪近，尽可能小心，难道这天下之大，真的无我丝毫立足之地？”
“诚然如此，真有才华，何处皆可去，只要能够坚持住，那么，你的预设里面为何不干脆点，跟新家陈述利害，选择藏着掖着，等到姚长老陨落了再跳出来？”
“厉教习说笑了，姚长老仙道高远，金丹可成，难道说我要一直藏到金丹期才蹦出来？那样实在太过不切实际了点，我可不会那般好高骛远，再者去到他宗，因为此事，便有软肋把柄，难免身不由己，所以在事实上，循着问题最少的现在这条道来走，才是最合适的！”
陈都没有掉进这家伙的套话里，笃定地说出这个结论，继而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毕竟相信在宗内，也不会是完全的铁板一块……”
“大胆！”
“是在下失言，失言。”
“嗯，看你年轻气盛，口出狂言也属正常，这次便不予计较，之后需要谨而慎之！”
厉正装模作样的点头，态度表情显然是缓和下来了。
“厉教习教训得是！”
啧啧，厉正厉正，厉正不正！
果然缺什么就起什么样的名！
陈都现在算是已经琢磨明白，眼前的这家伙其实一肚子歪心思，根本不符合表面那显得公正不阿，一丝不苟的面容气质。
刚刚之所以表现咄咄，态度多变，应该是在试探自己的想法，摸底确证。
总之，这家伙在青玉宗的站队，应当是姚长老之外的。
如此思索，陈都目光一闪，干脆斗胆直问：“话说回来，在下有一事始终不明，还望厉教习能够指教一二。”
“嗯，我是教习，你是学生，请教指点，理所当然，说吧。”
你对其他工学堂的人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所以说，在这边的眼里，我应该是有什么额外的利用点？
陈都不由这么腹诽又暗想，口中却是不紧不慢地审色询问：“姚长老心系宗门，牵挂宗规，当年一丝不苟，这我是认的，可究竟为何，让他完全不能网开一面，又在后续竟也不管不顾，似乎浑不在意，此实在不是他那般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你是想说，是聪明人，那坏事就要做到底，斩了草还需除根，而没有这么做的姚长老，就并不聪明？”
“不敢！”
“呵！其实说给你听也无所谓。”
厉正这么说着，便看到陈都的凝神以待表情，笑容更加深了一些：“你要知道，在宗门之上还有上宗，自然而然，也会有修学之上的修学，譬如我宗跟北边的乌柳宗，便是一同归从在那六品宗门大洞宗。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遴选出一批优才，送往大洞宗进修，自然而然，那不是什么蒙学，年龄段定在十到十五，且不重灵根资质，更偏向悟性才情。
你当年如果在那时入门，便肯定会被选上，可又因为宗内其实已有分配，再按照谁招进的门便属于谁的派系，挤占的名额自然也是那一派的。
如果你的灵根再好一些，有八品的话，那姚长老咬咬牙，把自己那凑数的孙子踢掉也无所谓，可惜并没有，所以只能选择放弃，并一丝不苟地执行门规，将你弃录搁置！”
“原来如此，基于此等情况，姚长老对我这边其实是有些愧疚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再针对过我，而宗内的其他长老前辈，亦因此全部不发一言，等到风头过去，我基本也就给忘了。”
陈都这时才明白前因后果，所有关窍。
而在话的尾端，又显得有些天真。
厉正暗自冷笑。
因为就算有那等前因，并不意味他现在的处境就有多好。
因为他自己跑回来了。
这就是不懂事啊！
狗屁的不懂事！
陈都暗自不屑。
山不就我，我自己来！
当然，表面上是得年轻天真一些。
“呵呵，你可别以为有这种缘由，就能安心下来，事已经是两码事，姚长老此前对你高抬贵手，已经消耗掉惭愧，而现在，你表现得越好，就越是在给他的敌对者递话柄，即便是自己主动投靠过去，又已经失去信任的基础，或者说，姚长老就不是那种会拉下脸来的人！”
“竟是如此……多谢厉教习指教！”
陈都有些惊讶，继而面色微沉。
然后这些弯弯道道可算是说完，他看着情况正合适，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自食其力，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底气，厉教习，我打算在门内兑买功法，不知能否再挪步抽空地指点指点？”
如此说着时，他就看到这家伙的眼中暗亮，再琢磨对方眼下的情绪端倪，确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落脚点居然是在我的选功上？！
他这是要干什么？
陈都顿时警觉起来，本来打算假借何家的名头，直接买全突破灵物的想法，自然是先暂且按捺，只打算买其中一样就行。
得搞清楚这别有用心之辈的意图！
至于表面上，准备好的一小袋灵石，已经往地面一丢。
“厉教习，这里有你的遗失之物！”
厉正：“……”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哪需要搞这种花样？
不过此刻欲擒故纵的他，还是点头颔首，隔空一摄，点了点数，满意地翻手收起，再道：“嗯，作为教习，指点你是应该的，走吧，去外事堂那边，我跟你好好说说，这选功的各种注意。”
装模作样的家伙！
陈都暗自嘀咕。
然后，跟着对方的步伐，往外城外事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