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野狗
云层厚得像是积攒了无数哀愁，沉甸甸地堆积着，随时都可能倾泻下无尽的压抑。
偶尔有几缕微弱的光线试图从云层的缝隙间艰难地挤出来，却也只是转瞬即逝，刚一露面便又被那浓重的阴霾迅速吞噬，使得这天地间愈发显得阴森而沉闷。
灰色的车子沿着公路快速前行，邢泽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路旁的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就像枯瘦的手指，无力地伸向天空。
散落在路上的落叶在风中飘摇，偶尔有几片被卷起，无力地拍打在前车窗上。
郑雨桐一路紧绷着脸，时刻留意着邢泽的一举一动。
那个外号为“花菜”的二手车商人提供了四个窝点，分别位于山乘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于是，她立即带上邢泽赶往了离得最近的城南窝点。
据所获信息，这帮人藏匿在一栋黄色建筑内。
“你为什么要逃？”
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下，郑雨桐唯有试着打破僵局，她想要弄明白邢泽为什么对警察如此排斥。
“这话怎么说？”邢泽依旧望着车窗外，“我逃了吗？我不是去帮你们追查线索了吗？”
“你既然明知道我们在监视你，大可来说一声。”
邢泽笑了，几声轻笑后说道：“那你们为什么要监视我呢？无非就是信不过我。
“你瞧，郑警官，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建立的。你们先不信任我，那我也只能如此了。”
“我们是警察，怀疑一切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这话郑雨桐说的也没多少底气。
早上的那场闹剧，不仅让她和任飞在专案组里出了丑，也让她在邢泽面前失了理。
“这就是我不喜欢你们的原因，总是折腾老实人。”
邢泽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田野，原本应是金黄灿烂的庄稼地，此刻只剩下参差不齐的茬子孤独地矗立在那里。
像是大地突兀长出的刺，毫无生机可言，在阴霾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片死寂的荒芜。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郑雨桐问道，“你既然那么讨厌警察，为什么还叫我来？”
“两者并不矛盾吧？我讨厌警察，但不讨厌你。谁不喜欢美女……”
车子猛地停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轮胎在路面上留下一道黑色刹车印。
驾驶室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扑去，随后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郑警官，没必要吧？那么大反……”
邢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看到了出现在车子前方的那条硕大的黑狗。
“突然窜出来的。”郑雨桐吐出一口气，“这狗怎么回事？都不怕车。”
她话音刚落，越来越多的狗从路边的几栋废弃的土建房里钻了出来。
邢泽开口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人少了，狗就横了。
“这儿十年前是个汽车城，大大小小的车子进进出出。后来产业调整失败，厂子和商家都撤了，也就越来越荒废。
“不过倒是留下不少报废车。这些野狗见得车恐怕比我们都多。”
郑雨桐按了按喇叭，可那些狗却没有动弹，甚至还趴在了路上。
“这怕是成精了吧。”她道。
邢泽开门走下车子。
趴着的那些狗立刻起身，它们龇牙咧嘴，发出低沉吼声，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郑雨桐也下了车，做警察这两年，她没少跑乡村，但还真没见过如此奇怪的狗。
邢泽点上一根烟，盯着那条最壮的黑狗，沉声道：“滚！”
那黑狗仿佛听懂了一般，收起獠牙，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一时间，狗叫声四起。
郑雨桐疑惑地四下查看，她这才意识到车子周边全是狗，这些家伙不知何时把他们给围了。
不过，在一阵狗叫之后，它们就都四散而去了。
“这…这到底是？”郑雨桐看向邢泽，竟然期望他给出一个解释。
邢泽扔掉烟，用脚搓灭，淡淡地回答道：“野狗嘛，把这地方当自己家了。
“外人进来，就出来示个威。走吧，它们不会再来烦我们了。”
两人重新坐回车里，郑雨桐嘟囔起来：“市里一直都在管控这类流浪宠物，没想到这地方还藏了那么多。”
“真的只是流浪宠物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邢泽摇摇头，“我说我不喜欢警察，但不妨碍和你们合作。而且，你是唯一一个看得最清楚的。”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郑雨桐并不喜欢邢泽的话，她之所以能看得清，是因为队里其他同事的各种走访和调查。
“你是指衣服的事情吗？”
“不单单是衣服啊，凶手还拿了被害人的东西留作纪念，是吧？”
郑雨桐的脸抽动了一下，给邢泽的案卷中没有这些内容。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会又是推理出来的吧？”
“之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套我话是吧？”郑雨桐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发现自己在这人面前就像三岁孩子一样。
“前面。”邢泽伸手指向前方。
郑雨桐看到了远处那栋被刷成黄色的显眼建筑，她把怒气发泄在了车子上，猛踩了一下油门。
车子呼啸而去，邢泽不得不拉紧扶手，“我说，郑警官，别惊扰了罪犯啊。”
报复得逞的郑雨桐嘴角上扬，不过她还是放慢了速度，以免真的惊扰了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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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去了，一个人？”从二手车市场回到警局，程欣向小关问道。
“是，队长。”小关战战兢兢地站着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小关低着头，回道：“我……我以为您让郑姐出的外勤。”
“胡闹，胡闹！”程欣把包往桌上一扔。
他稍稍思索了一下，对身边的廖健一说道：“肯定是去见邢泽了。”
“程队，你打个电话不就完事了嘛。在这瞎猜干什么。”廖健一说，“在这瞎猜做什么。”
程欣摆摆手，“你觉得她会跟我说实话吗？她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
“这不是和你一个德行吗。”
“你嘀咕什么呢？”
廖健一摇摇头，“哎呀，你别瞎担心了。刚刚小关不是调出监控了嘛，雨桐的车往城南去了。
“我已经联系当地派出所了，他们派人去找了。我都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就雨桐那身手，三四个男的都近不了身，你觉得她能出什么事？”
“明着不行，暗着来怎么办？她就不该一个人行动，这违反规定。”
“那你违反的还少吗？”
“廖健一！”程欣没好气地说道，“你再嘀嘀咕咕的。走，跟我一起去城南。”
“你留下吧，我去。”廖健一道，“老马他们快回来了，问我你在不在。估计是苏瑾阳那边不顺利，想和你商量来着。”
“那他为什么不打我电话啊？”
“打了啊，你不是给挂了吗？回来的时候，一直发脾气。”
“哦，哦哦。”程欣想了起来，“那……那……”
“好了好了，你安心留着吧，我去看看就得了。”
程欣一把拉住要走的廖健一，叮嘱道：“小心点，我总觉得那个叫邢泽的不对劲。”
廖健一拍拍队长的手，“知道，我也是干过外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