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桥下遇故人
见消失在镇魔府衙的深门之后，沈宣便也不再久留。
他轻轻地将那张邀请函揣入怀中，转身踏上了苏城边那条静谧的沿河小径。
微风轻抚，带着河水的清新与湿润，吹得小径两旁的柳树轻轻摇曳，似乎在低声细语。
沈宣驻足，低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
水面上的倒影呈现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双眸炯炯有神。
他不禁想，若是在前世，这副面容或许能让他在娱乐圈新生代中脱颖而出。
“嘎嘎嘎嘎！”
突如其来的乌鸦叫声刺耳难听，打破了这宁静而唯美的画面。
沈宣抬头望去，只见身后屋檐上停着几只乌鸦，它们瞪着无神的鱼眼，冷冷地盯着他。
他猛然回头，心头一震。
整条街道的屋檐上都停满了乌鸦，黑压压的一片，怕是有七八十只之多。
这一幕让沈宣心生疑惑，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乌鸦这种黑暗中的腐食者，总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些黑夜的使者如此聚集？
他稍作等待，见四周并无异样，心头才渐渐平复。
或许，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他如此这般自我安慰着。
夜幕低垂，身无分文又无处投奔的沈宣，只得在城西寻了个荒凉的桥洞，打算在此将就一夜。
明日便能踏入镇魔府，今夜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与苦难为伴了。
然而，事有凑巧，桥洞之下竟已有人捷足先登。
洞内传出阵阵粗暴的喝骂声，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和求饶，划破了夜的寂静。
沈宣本不欲理会这等闲事，却蓦地发觉那声音似曾相识。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走下桥洞，探个究竟。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愕不已。
那受辱之人，竟是昔日流民队伍中与他交情深厚的周凯，而施暴者，则是他素来厌恶的王大虎。
周凯，他的发小，亦是他的邻居，自幼便对他照顾有加，两人情同手足。
而王大虎，则是村中的一霸，年逾三十却仍游手好闲，恶行累累，尤其喜欢捉弄沈宣，拿他的眼疾取乐。
有一次，王大虎谎称找到了治疗沈宣眼疾的草药，沈宣虽年幼却心智过人，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可谁知，那王大虎竟丧心病狂地将一只大耗子强行塞入沈宣口中，逼他吞下。
若非周凯带着沈宣爹娘及时赶到，沈宣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即便侥幸逃脱，也难免恶心欲吐。
此时此刻，王大虎正坐在一张破烂不堪的椅子上，手中挥舞着一根小拇指粗的柳条，气势汹汹。
而周凯则跪在他身前，衣衫褴褛，背上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看到沈宣突然出现，两人均是一愣。
周凯随即反应过来，冲着沈宣大喊道：
“沈宣，快跑！”
只见王大虎面带残忍笑意，手中高举着柳条，猛地朝周凯挥去。
“啪。”
一声脆响，柳条狠狠抽在周凯的身上，瞬间绽开一条血花，凄艳而刺眼。
王大虎并未停手，再次抬起柳条，准备继续鞭打，同时口中还发出讥讽的笑声。
“你们俩，真是难兄难弟啊。跟队伍走散了不说，最后还都落到了我的手里。”
话音刚落。
“啪！”
又是一声，周凯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他口角溢出一缕鲜血，却仍努力抬起头，望向一旁的沈宣，声音微弱而急切：
“别愣着了，快跑啊！被他抓到，你就没命了......”
王大虎闻言，更是放声大笑，猖狂至极。
“跑？他一个瞎子，能跑到哪里去？你们俩就乖乖地给我当奴隶吧！”
说着，他再次举起柳条，作势要打。
就在这时，沈宣那冰冷的声音如寒夜中的北风突然呼啸而来，尖锐地刺入周大虎的耳中。
“你打够了吗？”
这话语中，沈宣悄然注入了一缕凛冽如刀的长春劲。
那声音之冷，令王大虎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仿佛被严冬的冰霜触碰。
王大虎愣怔片刻，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转头向沈宣望去，却见沈宣面容平静如水，好似方才那冰冷的话语并非出自他之口。
王大虎心中暗骂自己，竟被一个瞎子所震慑，真是颜面扫地。
他怒气冲冲地吼道：
“你个瞎子，竟敢对你王爷爷发威！我还没打够呢，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王大虎挽起袖子，作势又要动手。
“我问你打够了没有？”
沈宣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更为强烈的长春劲。
桥洞下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寒冬提前降临。
王大虎这回真切地感受到了沈宣身上的变化。
那双曾显得空洞无神的眼眸，此刻却闪烁着冰寒而锐利的光芒，宛如死神降临。
“他不瞎了！”
王大虎心中一惊。
“而且他还学了本事来对付我！”
这一刻，王大虎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勉强挤出笑容，悄悄收起鞭子，小心翼翼地走向沈宣。
同时，他暗中从袖中摸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寒光闪烁。
“打够了，打够了！”
王大虎连忙说道。
“原来是沈宣兄弟啊，你看咱们都是老乡，何必这般动怒呢……”
沈宣对王大虎的絮叨置若罔闻，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既然打够了，那你就该上路了。”
话音刚落，一根竹棍自沈宣手中疾射而出。
就像之前轻易钉入树干那样，这一次，竹棍精准地穿透了王大虎的眉心。
“砰！”
王大虎的身体在竹棍的冲击力下被猛然甩出，直直地钉在了桥洞的洞壁上。
他手中的匕首无力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大虎瞪大了双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在沈宣的手中。
而沈宣，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脱胎换骨，变得如此强悍。
“沈……沈宣？”
周凯的声音里满是惊愕和疑惑。
他眼前的这个人，与他记忆中的沈宣大相径庭。
记忆中的沈宣，虽然智慧过人，但双目失明，加之长期饥饿，身形瘦弱，发育不良。
然而，此刻眼前的沈宣，身着那件破旧却陪伴他多年的衣裳，再配上那张刻在他心底的脸庞，的的确确就是他认识的沈宣。
“是我。”
沈宣的声音平静如水，他走上前，轻柔地扶起这个曾经保护过他的大哥。
刚刚一棍击杀王大虎的那一幕，似乎并未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波澜。
或许，在曾经作为流民的岁月里，他早已习惯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