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登城
苏邕五指微颤，自剿匪以来，这还是他首次指挥一万人的战斗，左右一文一武两位督军，让他莫名感觉有些怪异。
传令兵手执令旗，传令全军。
咚咚咚～！
雷鼓声响。
呜～～！
浑厚的号角，像从地底传来，震的人脑门发颤。
每架云梯都被百名兵卒缓缓推动向前。
四百步......
清河城头，战旗猎猎作响，匪军兵卒的面容渐渐清晰，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细节变化。
剿匪军兵卒推的云梯，速度明显变慢，不管平昔如何操练，此刻真要攻城，心底还是会犯怵，谁愿意冲上去送死？
嗖嗖！
身后数支箭矢射来。
督军队射箭提醒：畏战怯战者，军法处置。
三百步......
城头的匪军士卒射了几支箭矢，李绍恭知道，对方正在测距。
当即下令：“举盾。”
主动登城的兵卒，要么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想凭借先登战功，获取一世荣华富贵；
要么就是李绍恭这种人，为了赢下赌约，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但只要站到云梯车下，曾经的辉煌和荣誉，都已跟自己无关。
登上城头，守住缺口，便是英雄，死在登城路上，换来一撮黄土。
咚咚咚～！
鼓声急促，号鸣低沉，督战队一手执巨盾，一手执长矛，弓箭手紧随其后。
两百步......
嗖嗖～！
数以百计的箭雨从城墙落下，劈劈啪啪射在盾前，少数几支钉入云梯。
“啊！饶命啊！”
一名兵卒肩头中箭，立即发出求饶声。
嗖嗖～！
求饶声戛然而止。
“妈妈！我要回家，我再也不做小偷了。”
士卒丢弃武器转身溃逃，瞬间被射成刺猬。
一百步......
云梯下的士卒面色苍白，眼中尽显绝望，全身发颤，斗志全无，似有逃跑之意。
“千万别冒头，举盾掩护。”
李绍恭喝斥。
在他的指挥下，他这架云梯下的百人，竟罕见的没出现伤亡。
五十步......
云梯缓缓靠近城墙，空气中传来淡淡血腥味，身后死了很多兵卒，有人还没死透，四肢不断抽搐。
督战队已进入射程范围，巨盾后，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墙头。
嗖嗖～！
一排排箭雨射向城墙，压制城墙守军，为攻城先登军减轻压力。
三十步......
随着云梯靠近城墙，箭雨越是密集，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每张巨盾都插了不少箭矢。
几支火箭射在云梯，顿时燃烧起来。
咻咻～！
几个圆形物体，通过投石机，被守军从墙头抛下。
啪啦～！
火油刺鼻，温度骤升，一架架云梯顿时如火蛇一般，自上而下被点燃。
云梯因淋水而冻上的薄冰，迅速被热浪融化。
十步......
“使劲推。”
“啊～！”
云梯下的士卒，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前倾，脸色涨的紫红，每个人都用上吃奶劲儿。
五步......
噗嗤！
脚下一软，像踩到一坨烂泥，低头一看，竟是一具被射落城下的守城兵卒尸体。
殷红的血液流淌，白色的脑浆绽放，红白相间，像极了血色浪漫。
终于，冒着火蛇的云梯，在密集箭雨中靠到城下。
“登城！”
“杀啊～！”
前排的士卒不顾云梯的火蛇，顶着盾开始向上攀爬，嘴里大声嘶喊，掩饰内心的恐惧。
砰！
巨声响起的同时，登城士卒身体明显一矮，随即吐出一口血泉，软塌塌的跌落云梯。
身后的兵卒瞪着血红的双眼，嘶喊声掩饰恐惧，举着盾，脚下连连倒退。
“只有爬上城头，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李绍恭大声呵斥。
前排兵卒一咬牙，怒喝一声，越过脚下的烂肉，再次开始登城。
巨石落下之时，正好卡在他攀爬上阶之时，倾斜的巨盾抵消了巨石的大部分力。
沙沙～！
士卒攀爬过半，突然听到盾上沙沙作响，不由抬头。
“啊！我的眼睛～”
紧接着，砰的一声，士卒重重落到云梯，弹起再次一翻，跌落城下。
注意落到身上的沙粒，李绍恭恍然：“是熟沙，低下头，别让沙子落入眼睛。”
不到片刻，近二十名兵卒全部跌落城下，巨石砸落，还没死去的兵卒，发出最后的惨嚎。
侧目而视，远处的不少云梯也已靠墙，希望苏定方别死在登城路上。
此刻，他隐隐有些后悔，或许不该答应对方的赌约。
轮到李绍恭攀登，一人突然挡在前面：“老大，我先来。”
李绍恭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是一名大雪龙骑兵卒，对方因表现的极为优秀，李绍恭便提拔了他。
“嘿嘿！我也想做先登勇士。”
“注意安全。”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稍有差池，性命不保。
什长率先登上云梯，李绍恭紧随其后。
攀爬过半，掩护登城的弓箭手便停止射击，怕误伤友军，登城压力倍增，守城士卒没了顾忌，各种守城武器不要钱的砸落。
噗嗤！
一杆长枪陡然出现，深深扎进什长肩头。
随着一块巨石落下，什长的身躯瞬间一矮，表情变得极为痛苦。
“老大，我尽力了...”
什长口吐鲜血，最终没能撑住，翻身跌落城下。
李绍恭牙呲欲裂，高举巨盾继续攀爬。
箭矢劈劈啪啪落在盾面，一块块巨石从侧滑落。
胳膊震的发疼，若不是他膂力惊人，恐怕此刻也步了那名什长的后尘。
砰～！
一股重力砸在盾上，脚下瞬间坠落一阶，晃了晃发矇的脑袋，咬牙抬腿继续攀爬。
此刻，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爬上去，
活下去。
身下还有一帮相处半月的兄弟，他们能不能活命，全系自己一人身上。
想到这里，身体突然充满力量。
滚烫的火油从天而降，溅到皮肤像是刀剐，白净的胳膊，迅速冒出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熟沙无孔不入，钻入脖颈像万蚁噬心，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李绍恭大喝一声，提气继续攀爬。
突然，一杆长矛咻的出现！
他条件反射抓住枪杆，借着长矛后撤的劲儿，脚下发力，纵身跟着跃了上去。
双脚落地，无数刀枪蜂拥而至。
巨盾挡住攻来的长枪短刀，抽出长刀反手横扫。
守城士卒眼前寒芒一闪，面部已被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李绍恭巨盾护身，紧紧挡在墙头，为身后的伙伴争取登城时间。
数杆长枪直刺，倏忽将至，侧身躲避，反手抓住长枪，一拉一送，守军的长枪已然脱手。
丢掉巨盾，舞动双枪，无敌的自信，瞬间充斥全身。
呼呼～！
长枪如龙，猎猎作响，枪芒所到之处，立即发出一道道惨绝人寰的悲鸣。
守军将领急的搓手顿足：“快杀了他，别让后面的人上来。”
守军士卒也杀红了眼，不顾死活、前赴后继。
放眼远眺，整座清河城，都被一望无际的剿匪大军包围。
“有人登上城头了！”
远处城墙人影攒动，苏邕既紧张又激动，谁先登上城头？能不能守得住？
儿子和李绍恭打赌，赢了便能彻底留住李绍恭，要是输了，就...
望着远处的城头，苏邕收敛心思，暗暗捏紧拳头：苏定方，给老子争口气啊！
此刻的苏定方，依然还在登城途中，登城过半，身后的箭矢声戛然而止，墙头的兵卒，攻势迅即加倍。
苏定方忍不住暗骂了句：“废物！”
来不及多想，擎举巨盾继续攀爬，双臂已失去知觉，鲜血顺着臂膀流到肩膀及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