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审片
黑暗的荧幕下，一群孩子的欢笑声传来，随便是一个房子的剪影在荧幕上亮起，下面写着一串中英文。
“梦想之家？”
“dreaming home”
这好像是仁善孤儿院的房子。
老师们看着那熟悉的房子，福至心灵，一瞬间就想到了这是哪里。
“这孩子......”
坐在第二排的刘元看着前面的许凌，不禁笑着摇头：“公司名字竟然用的是这个。”
是个温柔的年轻人啊。
好些老师都在感慨，但影片已经开始，大家也不敢说话，毕竟前面还坐着领导。
法官的声音入画，影片也正式开始。
当大家看到孙长平的身影出现在法官席位的时候，不知道内情的老师，都有点惊讶。
孙校长已经十多年没演戏了，这次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大四学生的毕设作品里面。
这还不算，随着剧情推进，当荧幕上一个个老师露面，那些没参与进去的老师顿时不好了。
奶奶个腿儿！
这电影真是越拍的好，越精彩，他们却越难受呢，不知道怎么回事。
荧幕上的每一张面孔都和角色融入一起，这无疑是表演系的一次大show！
而眼尖的教授已经发现不对，怎么镜头从开始没多久，就长时间没切过了？
好家伙，有些人还沉浸在故事和人物里面，还有些人则在研究着同事的演技，但眼尖的那批却已经开始了默默的计时。
曾几何时，计时也成了一个考验脑子的活！
他们记着时间，但不知不觉就被里面的人物还有表演所吸引，成了真正的观众。
等他们回过神才发现，这组长镜头竟然还在继续！！
“杀疯了杀疯了！”
有摄影系的老师开始喃喃自语，满脸的不可置信。
有导演系的老师已经盯着许凌的背影，开始琢磨是不是该把这孩子留下来，拐到自己这读研。
而表演系的老师却都笑开了花！
最为痛苦的只有那些同为表演系，却没被选上的老师。
只怕今天过后，大家都会知道，表演系还有几位是没参演《十二怒汉》的。
丢人！！
这不得继续努努力，揣摩演技，争取下一次？
可真的还有下一次吗？
几乎所有老师都在心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像眼前这样的圆桌戏，出一部少一部。
从来就没有谁敢说，真的会有下一次的机会。
第一排的孙长平松了口气。
他没有身后那群老师们的那么多小心思，他只想在自己的位置上，稳中取胜。
这几年电影大学的表演系一直被隔壁戏剧学院打压，便是他们电影大学出去的自家导演，也不爱选他们学校的演员。
所以孙长平知道，外面一直对他颇有微词。
可现在不一样了。
孙长平深吸口气，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荧幕，看似平静地观影，实则是在心中挥着小拳拳。
他真赌对了。
这一周来，任凭舆论如何扩散，他都没去理会。
现在终于可以打包票，对外宣的老师们说，该开枪了同志们！！
属于电影大学的舆论胜利，真的要来了。
一股莫名的热血气氛，竟在这个会议室里弥漫开来。
......两个小时后.....
电影落幕，会议室里陷入寂静。
随着窗帘被拉开，寂静瞬间被打破，小声细雨般的讨论，像是雨点哗哗落下。
“嘶！”
“拍的真好！”
“刘老师他们演的也真好。”
“这只是毕设吗？”
老师们还想讨论，但前面第一排的领导却都站到了幕布前。
没见到这一幕的老师，也被其他老师拉扯衣服，很快注意到上面的变化，顿时会议室又安静下来。
孙长平将许凌拉上讲台，一脸欣慰地看着这位学生，随即颇为感慨地望向台下。
当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满了这间大会议室的时候，孙长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某个火爆选修课的现场，下面人头传动的都是一个个学生。
孙长平叹了口气，故作生气道：“我不是说了只有一百个名额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此话一出，顿时下面的老师都低下了头，生怕被孙长平的死亡视线盯上。
好在孙长平只是发发牢骚，脸上很快攀上了笑容。
不是他不想继续装，实在是忍不住笑容了。
“咳咳，这次就算了，既然都来了，那么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问大家一个问题。”
“这部电影怎么样？”
老师们纷纷抬头，听到这个问题，那哪还忍得住。
顿时叫好声掀翻了屋顶，传的整栋行政楼都听得见。
孙长平对这反应很是满意，他抬手压了压，将身边的许凌推了出来：“来来来，见见我们的许导。”
面带羞涩和慌乱的许凌，就这么被推到了众人前面。
下面的老师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么一位还是很稚嫩的学生。
直到前排的刘元含笑开始鼓掌，才让掌声如同病毒扩散，从稀里哗啦变成雷鸣一般。
这个掌声，整整响了五分钟。
所有老师，包括那些已经退休了的教授，全都是欣慰的看着这一切。
没有任何一位老师，想打扰这一刻。
而那个本来还有些羞涩和慌乱的年轻人，也在这一声声的掌声之中，变的勇敢起来。
许凌朝着一众老师鞠躬，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原来......
掌声是这么的让人心动。
被老师湮没的李心安和袁浩两人，鼓的最用力，看着许凌在那鞠躬，他们俩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与有荣焉的感觉。
好家伙！！
就算是电影节的优秀电影，在映后的效果，也不过如此吧。
李心安心中喃喃对比着，他难以克制地向往着这一切。
可和电影节不同的是，现在为许凌鼓掌的，可都是老师啊。
当掌声结束，许凌才有了说话的空隙，孙长平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大胆讲：“别怕，都是自家老师，想说什么就说。”
“谢谢校长！谢谢老师！”
“谢谢大家喜欢这部电影！”
许凌在张了张嘴之后，带着还未平复的心情，缓缓说道：“在五天前，这部电影刚杀青的时候，我和袁浩还有李心安说起过，之所以选择这部《十二怒汉》用作毕设，是打着试试手的想法......”
台下的老师们面面相觑，袁浩两人更是尴尬地看着脚尖和天花板。
许凌却沉浸着继续说：“当时他们俩的神情，就和现在大家的表情一样。”
“我现在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就在刚刚，我感到有些羞愧。”
“诸位老师用掌声给我上了一堂课。”
“我对电影的态度出现了问题。”
“在此之前的我，对于电影，是热爱的。那是一个爱好者的喜欢，也是一个宅男的快乐，更是对于好的电影的期待。”
“这样的我，或多或少有些轻浮，以至于在被老师们审片前，我都暗藏着我的心虚。剧组成员对我的夸奖，也被我当成了理所当然。”
“但听着老师们的掌声，还有校长的那声许导，让我正视了自己的身份变化，这就像是个警钟，在我心里撞响。”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敬畏。”
“这份敬畏，是导演这个身份给的，是演员这个身份给的，而更重要的是电影大学学生的这个身份给的。”
“从今天开始，我会一辈子带着学习的态度，以敬畏的心，去对待我以后的每一部电影。”
“我将永远都是电影学徒。”
“我会带着这份敬畏，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好的作品。”
伴随许凌的笑容，他的发言也到此为止。
不是豪言壮语，不是欢呼，也不是说电影的幕后。
许凌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听了进去，并且记住了这张稚嫩的笑容，还有那双明亮闪动的眼睛。
只是没人知道，这个世界四个字对许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