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信仰者
夏沐脑海中宛如有雷霆炸响，只剩下一片空白，耳旁回响的只有高台上那位面具人的高声祝祷。
一百天，整整一百天。
在那废弃的实验室中，自己无数次从喇叭里听到过那高亢煽动有如吟唱一般的演讲。
那时他根本听不懂讲述者所使用的语言，自然也理解不了广播中演讲的意思。
但现在，他能够理解这门语言了。
出于某种神秘不可知的原因，他在自己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完全掌握了这门语言。
然后又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听到了完全相同的演讲，甚至亲眼见到了演讲者本人！
实验室广播中所播放的，是这处地下集会场中的动静！
这是一群信仰噩梦的教徒！
正是他们的祈祷声传递到了实验室中，所以才激活了那扇诡异的雾门！
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升起，令夏沐完全陷入了震惊之中。
“伟大使者将于沉眠之地走出，于尘世开始巡礼，裁定众生的命运！”
“虚伪的四神即将走向末路，在比无尽之渊更深处，真理大门终会开启，唯有噩梦的眷顾者得以蒙主恩典！”
“长梦终将苏醒，巡礼者终将降临！”
“巡礼者终将降临！”
大厅中的黑袍信徒一个个激动起来，有人高声呼喊，紧接着又有他人激动附和，很快，周围就陷入了一片狂热的气氛之中。
夏沐完全明白了，他知道了这些信徒们正在做什么——
他们是在对这个诡异世界的“深处”进行探索，寻找他们所信奉的“神明”的存在。
但这一次的探索中，不知为何，一位信徒居然抵达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甚至突破了那“深渊”的底层，打开了一道微弱的缝隙，带着仪式的祝祷声跨越到了遥远无比的“异乡”。
而自己，一个被世界所遗忘的倒霉蛋，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就响应了这所谓的“召唤”，通过那扇仪式的雾门，来到这个异世界，并抵达了这些信徒们朝思暮想的“神国”。
甚至……还机缘巧合的解开了神国的封锁，成为了新一任的公馆主人。
夏沐的思维突然一顿，他心中产生了一丝怀疑：这一切真的就只是一个巧合，一场意外？
这由遥远异世界所传达而来的微弱联系，就这么恰好的在无数世界之中钻入了那小小的废弃实验室，将另一个世界唯一仅存的那位异乡人吸引至此？
“阁下？特里克阁下？”
在一片狂热之中，边上一个粗粝的呼唤声清晰传来，夏沐感到自己肩膀上被人推了一下，然后才瞬间从沉思中被惊醒。
“阁下，您没事吧？”
身边那个黑袍人转头看了过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怀疑。
“没……没事，我——”
夏沐回过神来，正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敷衍过去，但他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自己在实验室中被困了整整一百天，在此期间，那个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心智始终躺在旁边。
难道这里的集会已经持续了整整一百天，而在此期间，这些推门人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沉睡着？
就算这些人虔诚的信仰能够支撑这种疯狂，但人类的生命体征总支撑不了这么极限的玩法吧？
“我……沉眠了多久？”
他皱眉看向身旁那个黑袍人。
这个问题应该不算突兀，不会引起这帮信徒的怀疑。
“不到一个小时，特里克阁下，您是第二个苏醒的，还有四名推门人依旧在梦境沉眠。”
那个黑袍人果然没有察觉出什么，他掀起长袍的袖子，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很自然的回答了一句。
一个小时？
夏沐脚下下意识的跟着前行，但心里却在飞快的思索着：因为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时间流速不一样？还是说两个时空之间根本没有时间上的对应关系？
突然间，公馆中那个人偶之前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语在他心头回响起：
“一瞬间，也是永恒，这里是噩梦公馆，安布尔先生，时间在此并无意义。”
还是说，这是因为那座公馆的关系？
所谓噩梦的力量，或者说“权能”，强大到能够令时间都产生扭曲？
“安静，安静！同胞们！”
高台上的呼喊声再次响起，压下了骚动的人群。
那位面具人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已经来到台下的夏沐：“告诉我，推门人，你是否见到了那噩梦盘亘所在，伟大之主的使者是否已结束长眠，准备踏入尘世进行巡礼？”
“额……”
听到这个问题，夏沐突然怔住：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
首先，他其实不是推门人本人，他甚至不是本地人；
其次，他应该是见到过这群信徒口中所谓的“噩梦盘亘”所在的；
再次，他现在好像是那个“噩梦盘亘”之地的……老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自己现在好像就是这些噩梦信徒们所信奉的“主”。
但从这些人的表现上来推测，自己这会儿要是说实话，他们估计是不能信。
自己需要更多的情报，以此来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了解所谓的“噩梦”，并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而当前所用的这具躯体，这个身份，则正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载体”。
稍稍搓了搓手，他心中做出了计划，并开始考虑该如何编造一个像样的理由，却听到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又有一名推门人苏醒了！”
随即那些邪教徒们就为高台方向让开一条道路，露出了另一个方向的一张椅子。
椅子前面同样跪着一个被木刺刺穿的人，而那位本该坐在椅子上的信徒，此刻却已经站了起来。
一群信徒小心而又谨慎的围了上去。
“姓名？”
同样的问题由另一位黑袍人提出，可是那位苏醒者却似乎无视了他的提问。
“推门人阁下，您的姓名？”
那名信徒再次强调了一遍问题。
苏醒者的站姿显得不太自然，他有些僵硬的转动脖子，迟缓的将耳朵偏向那名问话的信徒，嘴唇微微张开，用沙哑且生涩的嗓音重复着对方的话语：“推……推门……人……”
“是的，阁下，请告知您的姓名。”
提问者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谨慎的后退了一步，而周围的其他人也已经将左轮手枪抬起。
正在旁观看戏的夏沐突然眯起了双眼，他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气味”。
这感觉像是某种被浸泡了许久的事物，带着陈年腐朽的味道，刺鼻而又酸臭。
“气味”是从这个刚苏醒的信徒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第一时间锁定了气味的来源，然后悄悄瞄了一眼周围的噩梦信徒，可其他人却好像对此毫无所觉。
“告知……姓名？”
苏醒者用古怪的嗓音继续重复着问话，然后缓缓抬起一条腿，往人群方向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