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癞蛤蟆与天鹅（5k）
“妈的，有点冷啊。”
陆沉穿着单薄的内衬，夜风刮在他的身上。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忘拿了，有些后悔自己走的这么匆忙。
虽然是定制的衣服，价格很昂贵，但是陆沉并不是心疼钱，而是因为感觉到冷了才后悔。
人是一种很贱的生物，总是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就算是陆沉也不例外。
他靠着墙角，抬头望着天空，城市里的夜空很难看到满天的星星，只有挂在天空的那半轮月亮，还有零碎的几颗星星在闪烁。
陆沉掏出手机沉默了很久，屏幕停在打车的界面，始终没有确认。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
也许只是下意识的靠在墙角休息一下，借着晚风醒醒自己有些昏沉的酒。
墙角后还能听到人们交谈欢笑的声音。
其实陆沉并没有走远，走过了这个街角后，他就停下了脚步。
就像离婚有冷静期，这也是他留给夏绚和自己的最后一个期限。
只要夏绚往这走两步，他或许就能欺骗自己一次，原谅她。
陆沉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看着远处高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直到烟盒里抖不出来烟了，他才回过神。
原来已经在这等了这么久了，陆沉这才打开手机，这次没有再犹豫，叫了车。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看着满地的烟头，用脚将它们排到一起，然后将手中的软壳玉溪拆开。
里面果然还剩下最后一根烟。
虽然大脑因为过量尼古丁而有些昏沉，但陆沉依然点燃了这根烟。
这一根烟就是这个期限的末尾了。
他这样想着，然而直到烟灰堆成了长长的一条，火星燃烧到了烟嘴的金环，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陆沉打开微信，毫不犹豫的将夏绚给加入了黑名单，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很难让他动摇了。
做完这些后，他拨通了言为的电话。
言为这会儿正一个人坐在烤肉店里，默默的烤着肉，大口大口的吃着，好像这样就能排除些许的孤独。
明明是三个人的乐队，却只剩下他一个人吃着大餐，哎。
言为正在悲伤，就听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屏幕。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给他打电话？
卧槽，陆哥主动给我打电话？
在看到联系人是陆沉后，言为有些惊讶。
除非发生什么大事，陆沉基本就跟死了一样，发微信不回，打电话看心情接，更别提主动打给他了。
“怎么了，陆哥？”
言为接通了电话，声音有些幽怨，他还在对陆沉丢下他一个人和夏绚一起去吃夜宵而耿耿于怀。
“抱歉，我要退出这个乐队了，违约金什么的我会赔付的。”
“奥，退出啊……啊！什么？你要退出?为什么啊！？”
听到陆沉说的话，言为用力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嗓音也不自觉的放大。
周围的人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目光汇聚向他，但言为却根本管不上这些。
他焦急道。
“不是，我们才刚好起来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言为不理解，陆沉和夏绚走之前不还是一副要去约会的模样，怎么就吃个夜宵喝个酒，还能出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哥，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解决好吗？”
言为的声音带着些许恳求，他真的很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抱歉，是我的问题，作为补偿，我会给你几首歌。”
“可是……”
不等言为继续说些什么，陆沉就挂断了电话。
“可是……我不要什么破歌啊……”
言为只感觉一阵失落，他没有再拨回去，因为他知道，按照陆沉的性格，不会说就是不会说，根本不是他继续询问就能得到结果的。
如果他继续询问，可能就会被拉黑了。
别问为什么知道，刚加上陆沉的时候，言为就因为给陆沉打电话聊摇滚被拉黑过，直到后面陆沉知道言为要带着表妹一起来才从小黑屋里面出来。
对！
问表妹，她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陆沉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稍微冷静下来的言为注意到别人的视线。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打扰各位了。”
言为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了厕所中。
他背靠着洗手台，拨通了表妹的电话。
嘟嘟。
过了很久，直到通话时间快结束的时候，电话才被接通。
那边一阵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些许嘈杂的声音在响着，好像是在人多的地方。
言为稍微放下了些心，在人多的地方就还好，他就怕表妹现在想不开。
但是言为没注意，按道理来说，就算表妹再怎么不善言辞，在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也会喂一声。
可他现在根本无心关注这些，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些异样，他带着些许焦急说道。
“喂，表妹，你和陆沉吵架了吗？他刚刚突然说乐队解散了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这让言为刚放下些许的担心再度升了起来。
“喂？你在听吗？”
还是沉默，言为感觉到问题不对劲了。
“你在哪？发个定位给我好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压抑的哭声，然后逐渐放大，变成失声痛哭。
夏绚带着后悔和悲伤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言为终于察觉到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所想的简单吵一架那么简单。
“喂，夏绚，你告诉我位置好不好，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可手机现在已经掉到了地上，夏绚沉浸在悔意之中，根本就没办法回复他。
还是老板娘捡起了手机，上面并没有备注来电人是谁。
夏绚没什么朋友，平时也几乎没人会打给他，就连和父母之间，也只是简单的微信联系，所以她根本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
奥，倒还是有一个。
但是她唯一备注的那个人，已经不会再打电话给她了。
老板娘的警惕性也很高，她听着电话那头焦急询问夏绚现在在哪的声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问道。
“你是这姑娘的谁？”
“我是她哥哥，她怎么了？”
“是你哥哥吗。”老板娘温柔的拍着夏绚的背。
夏绚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老板娘才走到一边小声的说道。
“这姑娘刚刚好像和男朋友闹掰了，现在在我这哭呢。”说到这，老板娘又叹了口气。
“哎，我能看出来，她真的很在乎他，但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导致他男朋友很伤心，把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言为愣了一下，就夏绚这个生人勿近的性格，别说男朋友了，就连女性朋友都没有，哪来的男朋友。
随后言为突然反应过来，试探的说道。
“你说的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很高，留着一头半长的头发，穿着风衣，长的就像个明星一样的。”
“对，就是他。”
“我知道是谁了，那老板娘你跟我说下地址吧，我现在过去接她。”
“好，在老街口这边的富裕小区旁边，有家王婶大排档。”
言为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
“陆沉，你和夏绚之间到底怎么了啊……”
他没有回到座位，反正也没什么东西拉下，他先是打了辆车，然后向着旁边的便利店走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电话的途中，旁边的女厕所里，有人在默默的听着。
穿着黑色绸缎公主裙的女生靠着墙壁，用指纹解锁了自己的手机。
壁纸是一张合照，头上戴着蝴蝶结的可爱少女顶着一张小巧的脸，一脸幸福的靠在身形修长的男人胸口。
她摸索着男人的脸，喃喃道。
“陆沉……吗。”
就在她陷入回忆中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
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慌忙将手机合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装作刚上完厕所出来的的样子。
“飞鸟，你在吗？”
“不好意思，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没事吧，那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嗯，我就先回去啦。”
……
便利店外，言为蹲在路边抽着烟。
特么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言为感觉到一阵惆怅。
今天才是他们乐队组成以来，第一次正式上舞台，表现没什么问题，得到的反响也很好。
结果结束了就遭到了一堆破事，不但碰到吸高了的沙比蓝塘，吃个夜宵还能给乐队吃的濒临解散。
车来的很快，言为刚点上第二根，烦闷的他叼着烟就上了车。
“哥们，车上不能抽烟。”
司机皱了皱眉。
言为没有说话，也没有把烟扔了，只是将刚刚兑的一千元现金放到副驾。
“好嘞哥，随便抽，你高兴就好！”
司机的不满瞬间转变成了欣喜。
谁还在乎这点烟味啊，一千块钱顶他干好几天了。
“用最快的速度，到这个地方。”
“哥你放心，今天天王老子来了，我都给你送到！”
于是，在重金之下，今晚第二个车神出现了，言为也体会到了滴滴出车神的感觉。
下了车后，言为大步跑向大排档，目光搜寻着。
现在的人不算多了，只有零星的几桌，言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的夏绚，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
看样子就是刚刚接电话的那个老板娘了。
见到言为过来，老板娘这才放下心，向他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夏绚像是哭累了，眼角还带着泪痕，木然的坐在那，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直到言为坐在她的对面，夏绚才注意到他来了，眼泪又忍不住从眼眶中涌出。
现在的夏绚哪有平常表现出来的高冷样子，她已经顾不上维护那副模样了。
看着夏绚这个样子，言为只感觉心疼。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表妹哭，还哭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在乎乐队解不解散了。
言为抽了几张纸递了过去，温柔的说着。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啊，能跟哥哥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哭的歇斯底里过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人是最脆弱的时候，很难说出话。
老板娘从厨房接了杯水过来，言为起身接过水。
“来，先喝点水，小心烫。”言为将水杯递给了夏绚。
“不想说就不说了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他现在只想带夏绚回家，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好像…他…”夏绚却支支吾吾的开口，但是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的，慢慢来。”
言为这一刻有了无限的耐心。
夏绚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
“我好像…把他弄丢了。”她终于完整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就算言为再蠢，他都能猜出夏绚口中的他到底是谁了。
他看着夏绚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件风衣，叹了口气。
陆哥啊，你可真是……
他想到了李素恩，又想到了沈思雅，还有他没见过的林薇和千原飞鸟。
哎。
就连言为这样的情商都已经知道了，夏绚绝对和陆沉有过一段感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不对，他好像知道。
表妹曾经去外地读书，也正是从那里回来之后，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东西是什么呢？
感情。
所以答案很明显了，表妹原来才是在陆沉三个前女友之前，陆沉真正的初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分手了。
这一刻言为的智商堪比爱因斯坦。
“你之前谈的那个对象，就是陆沉吧。”
“嗯。”
“后来呢，你甩了他还是他甩了你？”
“他甩了我。”
“……”
言为没话说了，他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夏绚听到他和陆沉租了个乐队，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又是为什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绚在看见陆沉的时候，表情那么微妙了。
仔细想来，陆沉是浙省人，而夏绚那会儿读书去的地方，好像也是浙省。
原来早在一开始，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你还喜欢他吗？”
“当然……但是他好像不愿意理我了。”
这也正是言为疑惑的地方，以陆沉的性子来说，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和人闹掰。
“你说了什么。”
他疑惑道。
“你看下热搜，有一条关于陆沉的。”
听到夏绚的话，言为简单的翻阅了一下，然后目光停留在了[陆沉一夜情]上。
“他当时想给我披衣服，我却觉得他有点脏了，所以……”
“所以，你就把衣服丢掉了？”
“我没有！”夏绚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我只是……我只是……”
她下意识的反驳，却没法解释。
“你只是觉得他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陆沉了，他现在抽烟喝酒劈腿，甚至还到处乱搞。”
言为叹了口气。
难怪陆沉会这么坚决。
像他那样的人，只是简单的言语根本伤害不了他，但是他今天明明是为了夏绚而让自己沾上负面新闻的，给了黑子发挥的证据。
而夏绚竟然还展现出了这个态度。
言为感觉一阵头疼。
“我之前录节目的时候，偶然间听到的沈思雅和李素恩的对话，她们俩你应该知道的吧。”
夏绚点了点头。
“陆沉，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靠着药来维持，而那段时间他又面对大量的违约金，哪里来的钱买药呢？钱用完了，所以，酒吧成了他那时候最好的去处，既能依靠酒精麻痹自己，还能赚点钱。”
“你看到的只是他现在自信而且光彩照人的一面，他将自己的过去隐藏的很好。我之所以佩服陆沉，也是因为他经历过那些还能自己走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他走到这一步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但我想，那段时间绝对不是他所愿意提起的。”
“你没看节目吗，刚开始录制的时候，陆沉对于沈思雅的态度是极端抗拒的，说明他看到她就会想起那段回忆，所以他不想再触碰，虽然后面关系缓和了，但是陆沉始终没有对沈思雅有太亲密的举动。”
“唯独看到你的时候，他才主动接近，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但你应该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吧，所以，像他那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才会愿意损失自己，来为你出头。”
“有那么多人不想看到他出头，所以才会在这件事情曝光的时候，其他的负面爆料也随之而来，他早就做好了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所以，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这么做，他顶多只是会有点生气，但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偏偏是你……”
言为没有说完。
夏绚却自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但偏偏是你。
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她这个样子，言为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另一件事情告诉她了。
但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了。
夏绚有知道的权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有谈过恋爱的事情吗？”
夏绚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明明她从来没和表哥说过。
言为继续说道。
“珍贵美丽的天鹅都是被藏在深院里的，所以当她们走出这座院子里，就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吸引。”
“而外面的癞蛤蟆看到天鹅，也会产生想要靠近的欲望。”
“所以，为了防止天鹅被污染，她们会被深院里的人保护起来，胆敢靠近的癞蛤蟆都会被打断腿扔回沼泽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