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兰封
且说开封府,朱仙镇码头船上,平一指为令狐冲诊脉之后,道出了他体内八道异种真气,驱不出,化不掉,降不伏,压不住,是以为难,留下十粒可延百日性命的‘镇心理气丸’,便下船去了。
而后其妻送来开膛续脉的桃实仙,却指使桃谷六仙服侍令狐冲百日,一番变故看得令狐冲云里雾里。
只是此时桃谷六怪同在船上,秦正仅是宽慰几句令狐冲病情,和令狐冲稍说几句话,便引得这六个妖怪饶嘴费舌许久,只得闭嘴不言,等到买酒的水手回来,便即吩咐开船。
自下山来,行程向来是秦正安排,令狐冲此刻一心练琴,更不多言,大船便按着秦正吩咐,顺行而下,漂流赏景。
果然,接下来的行程便开始热闹起来。
这晚停泊在兰封不甚远处时,船家做了饭菜,各人正要用食,忽然听的岸上有人朗声呼叫:“华山派的英雄,是乘的这艘船么?”
不待秦正和令狐冲答话,桃枝仙已抢着说道:“桃谷六仙和华山派的英雄好汉都在船上,有什么事?”
却听那人欢然道:“这就好了,我们已在这里等了一日一夜。”
随即,从岸旁的茅棚里,走出十多名精壮汉子,代其主上朝令狐冲问安后,奉上了十余只朱漆匣子,其内装满了精致点心,熏鸡火腿,更有人参,鹿茸,燕窝,银耳一类珍贵的滋补药材,最后两盒却装满了小小的金锭银锭,显是以备令狐冲路上花用,说是“菲礼”为数可着实不菲。
而后,又听得马蹄声响,八骑马沿河驰来,却是八名同帮的矫健汉子代其等帮主,给令狐冲送来了十六坛陈年美酒。酒坛上有的写着“极品贡酒”,有的写着“三锅良汾”,更有的写着“绍兴状元红”,十六坛酒竟似各不相同。
美酒当前,令狐冲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和桃谷六仙拍开两坛,倒在碗中,果然香气扑鼻。不提桃谷六仙咕嘟嘟喝的痛快,令狐冲却是分了一碗给秦正后,便也被醇美酒香诱的几口便喝干净一大碗,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只听得岸上也有人大声赞道:“好酒,好酒!”却是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在岸边柳树下摇着一柄破扇,仰头用力嗅着冲船上飘去的酒香,说道:“果然好酒!”
令狐冲笑道:“这位兄台,你并没品尝,怎知此酒好坏?”
那书生道:“你一闻酒气,便该知道这是藏了六十二年的三锅头汾酒,岂有不好之理?”
令狐冲在绿竹巷里得高人指点,于酒道学问已着实不凡,早知道这是六十年左右的三锅头汾酒,但要分辨出不多不少六十二年,却多半是这书生在夸张言辞,笑道:“兄台若是不嫌弃,便请过来喝几杯如何?”
几番客气推辞,那书生终是上来船中,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双眼无神,疏疏落落几根胡子,衣襟上一片油光,两只手伸出来,十根手指指甲中都是黑黑的污泥,名号却正是黄河老祖中的祖宗,祖千秋!
此人却是偷了至交,黄河老祖中的另一位老爷老头子女儿的续命八丸前来讨好令狐冲,虽有苦衷,却实在不堪!
待其一番酒道高论后,拿出二十多只各色酒杯,秦正却是起了心思,当即插言道:“祖先生,续命八丸对我令狐师兄的伤势有害无益,更是堪比剧毒,我劝你不要浪费了老姑娘的续命之药!”
此言一出,且不提令狐冲和桃谷六仙迷惑不解,那祖千秋却是忽的面色大变,动作僵硬,瞪视秦正,恼怒叫道:“胡说八道,什么续命八丸,我又岂会毒害令狐兄弟!”
秦正却是不予他细说,只是打量着眼前形形色色,种种不一的精致酒杯,淡淡开口道:“那续命八丸乃是平大夫给老姑娘开的大补方子,我师兄既是男子,此刻体内更是内气过盛暴乱之症,祖先生这八丸用于给先天不足,虚弱无力的纯阴女子服用的大补之药若是骗他饮入肚里,只怕便是平大夫做齐了准备,也救不了我师兄了。”
言至此处,秦正抬头盯死了他,继续道:“祖先生可是想要害死我师兄令狐冲么?”
眼见令狐冲目光犹疑,看向自己,祖千秋急忙开口:“岂敢,我怎会谋害令狐兄弟!”
见他终于信了,秦正却才又温言道:“其实,祖先生若想结交令狐师兄,此番酒道高论已是足以。”言语微顿,看下桌上的许多酒杯道:“若是舍得割爱,以这些酒杯相赠,师兄更会感念先生情谊!”
说罢,秦正手肘微微撞了眉头微皱的令狐冲两下,令狐冲却才明白了秦正意思,正是他想要这些酒杯。
只是秦正如此明目张胆的索要他人之物,不但祖千秋脸色沉了下来,便是令狐冲眉头也是微皱。
开口拒绝道:“君子不夺人之所好。这些酒杯如此贵重,在下不敢贪图先生之物,咱们还是喝酒,喝酒罢。”
只是如此之时,那祖千秋急于在圣姑眼前表现,在众多被圣姑恩泽的旁道群雄之前立功,意图结交令狐冲,此刻,既然令狐冲的师弟当面开了口,此事又岂能再轻易推脱过去。
听得令狐冲如此话,那祖千秋心头的不快方才微微平复,却是开口道:“有道是宝剑配英雄,宝马配豪杰。再下既无宝剑宝马,一些酒杯,还是送得起。”
“晚生好心办坏事,险些害了令狐兄弟,些许酒杯,不成敬意,正好给令狐兄弟赔罪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长街尽头有人呼道:“祖千秋你这坏蛋臭东西,快还我药丸来,少了一粒,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那人大声呼叫着,迅速奔来。却仿佛一个肉球气喘吁吁的滚来,越滚越近,才看清楚这肉球居然是个活人。
此人极矮极胖,说他是人,实在颇为勉强,一颗头颈是决计没有,一颗既扁且阔的脑袋安在双肩之上,便似出生下地之时,给人种种当头一锤,打得他脑袋挤下,脸颊口鼻全都向横里扯开了去!
想来便是那黄河老祖中的老爷,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