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紫穆惊魂
夜里黑洞洞,从东院女寝到后院澡堂的路上静悄悄的,半个鬼影都没有,却看到公冶挚蹲在后院抽泣,紫穆走过去,拍了拍小挚的肩膀,问道:
“老弟儿你这干啥呢?二半夜的跟这儿嚎。”
“龙嶙堂周璐给我一大嘴巴……”
“为啥啊?!”
“不知道,就刚才大家都往外跑的时候,有人推我,我不小心挤着她了,她拽着我非说我流氓,我给她道歉解释,结果她就给我一大嘴巴,我不是成心的……”
“啧,这孩子,得了、得了,别哭了,明儿姐找她理论去,乖昂,不哭了。”
“嗯……”
哄过公冶挚,叫他回了寝庐,紫穆脑瓜子有点儿嗡嗡的,这混派掌门确实不好干,喘了口气,等紫穆急匆匆的赶到澡堂,可没想到,正遇上馏自鸣,那老不休头上贴着膏药,瞧见女孩,色咪咪道:
“呦,丫头,这么晚了才来洗澡啊!要不要我帮你搓背啊?”
“你给我一边去,少在本姑娘眼前添堵!”
说着,紫穆进了女浴,从里面把木门给闩上了。馏自鸣见了,推了推那木门道:
“哎,我又不进去,你锁什么门啊!?”
紫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进去泡澡了。过了半个时辰,穆穆包着头都快在浴池里泡得睡着,眼见着浴室棚顶的天窗上映出个月亮,它往西面又斜了不少,想是那馏自鸣在外面,也熬不住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是回去睡了。
于是,紫穆出了浴池,拿澡豆涂了身子,好好洗了个干净,顺便把亵衣薄袜都打理了,用手巾擦拭干爽,借着镜石观来,看自己最近没胖,开开心心穿好衣服、抖开长发,便打开了木门要回去睡觉。
可姑娘站在门里先没出来,伸头出去望了望,见没那馏自鸣的影子了,就轻蔑的哼了声,溜出了澡堂。
不过,氓流还是老的辣,紫穆跑跑颠颠儿,还没到人多的地方,竟被那馏自鸣堵在会馔堂门口。
这地方传言黄大仙闹得正紧,根本没人敢在这里多做停留,今晚又出了那邪性事端,更是没半个人影,唯独这老不休的色鬼瞅准了时机,顶着冒犯黄大仙的禁忌,想要拿下紫穆。
“我知道你的习惯,每日吃过晚饭,别人去洗澡的时候,你都要睡会儿,你不爱跟大家一起混浴,你怕人看见你这漂亮身子…
对不对?哈哈!”
“你滚开!别碰我!”
“我还就碰你了,反正也没人看见,这会儿谁敢来这里,你爷们儿护不了你啦!敢打我?丫头,好好让爷爷疼疼你吧!哎呦!!你咬我!!?”
“救…”
“你喊什么?!!我今儿看见你那打扮,你这小蹄子,急着要人疼你么?哈哈哈…”
“唔唔…”
这老不休正要指爪不端时,突然一声唿哨躁起,紧跟着房檐上哗哗直响,仿佛有东西受到惊扰,顺着他俩嘶叫的方向寻了过来,贼厮闻听有动静,便急忙停了咸猪手。
等馏自鸣心中打颤的往四周望去,那传闻中的‘黄大仙’猛的从房檐上倒挂下来,探头探脑的盯着他,手起猛拍了馏自鸣脑袋一下,老不休的刚回过头,便听他‘啊~~~~~~~~!!!’的声惨叫。
可他还没喊尽兴,就被黄大仙点中晕穴,晕瘫在了地上,紫穆见了更是吓得抱着头蹲在旁边,连着委屈加上惊吓,女孩凄凄婉婉的哭了起来。
那‘黄大仙’见状,摘了面具,忽而冲着紫穆打笑道:“掌门,你今儿晚上可够忙活的,又泡澡睡过头儿了吧?这么晚才从澡堂出来!”
穆穆听闻熟悉的声音,才是惊觉,抬头一看,原来那倒吊在房檐上的‘黄大仙’正是金小乙。
紫穆边哭边哼唧着念道:“唉…你可吓死我了…呜呜…”
“嘿嘿…”
“才没睡过头呢!…今天晚上听冰云学院来的王铮博士讲学来着……噷噷,就耽误了…这不才…你们冰云的王先生得知你破了采生案,还找你来着呢!…噷噷…也不见你的影子!”紫穆边抹着眼泪、边哼哼着数叨起了粗汉。
小乙说着从房上翻下,递过来半根腊肠道:“呃…讲学啊,我等会儿再去见过王先生,与先生好好聊聊…吃不?”
穆穆有些怨怪的拍了粗汉一巴掌,细声骂道:
“不吃!敢情你就是那‘黄大仙’!臭小乙!大福也是混蛋!都瞒着我是吧!”
“嘿嘿,我不够吃,晚上肚子饿嘛…别哭了,这货估计到明儿早上都醒不过来。走,我送你回风斋,嘁,还嫌弃我,要没那声唿哨和这‘黄大仙’,你今儿晚上不就完蛋了……
…你说是不是?周完蛋同学。”
“滚犊子~”
“掌门骂脏话,不讲武德。”
“老不休的王八蛋欺负我…还讲啥武德…”说着,紫穆过去使劲踢了馏自鸣肋叉子几下。
“得了得了,以后记着别这么晚来洗澡了,跟大家一块儿洗,你还能碰着这事儿!?”
“我害羞不成啊?…哼!”
小乙听闻奇道:“你跟大福都手拉手、抱抱还亲亲了,和女孩们一起洗澡还害羞?”
紫穆争辩着:“那不一样…”
他俩正嘚啵着,突然又响起鬼叫连连,‘嗷嗷’吼声把紫穆惊得躲在小乙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丫头小声瑟嗦道:
“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刚才我听见过一回,找了这动静半天了,这像是不干净的东西…”此时,小乙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呆呆望向学院后面的漯山。
“哎?!!不是山风吹过空房的响声么?!”
“怎么可能!这就不是妖鬼,也肯定是别的什么鬼东西,怎么可能是山风。”
“快走、快走,我不要在这里待着了。”
说着,紫穆蹚着那坡底木拖,抢先一步往中院跑去,把洗浴用的木盆都落在了那里,小乙捡起来,边追她边叫道:
“掌门、掌门!慢点儿、慢点儿…留神摔着。”
小乙刚要去追紫穆,却被身后忽然而至的声音叫住了:
“老疙瘩、老疙瘩!”
“哎,小飐,你怎么在这里呢?”
“叫哥!…这怎么回事儿?这馏自鸣怎么昏在这里了?”
“他活该,他刚才堵在这儿,要强占我一个师妹,我碰巧在这附近,就过来把他点昏了!”
“真够乱的…,哎,差点儿让你给岔过去,小乙你又装‘黄大仙’偷吃是不?”
“怎么了?”
“钱不够是怎么着?老偷吃!”
“我恨得慌!这帮厨子没个好东西!活该让我偷吃!”
“……你就嘴上这点儿事过不去,对吧…”
“没错!”
“好吧、好吧,我也懒得管你了,不过你得留神让人把你逮到,咱家可丢不起这人。”
“想逮着我?下辈子都甭想!哥,‘紫鲤’借我用用。”
“干嘛?!你还想剁了那厨子不成?”
“那倒不至于,我是想拿刀去查看查看那鬼叫是怎么回事儿。”
“你少惹事儿…,昨儿夜里别院那边都听见了,举监的卢旺上告过一次,主事们都不愿意管这个事儿,你瞎凑什么热闹!”
“呃…”
“大晚上的非叫我们几个来别院这边值守,就这破事,我还上赶着去查?有病。”
“万一要出大事呢?”
“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上面先生都不爱管这事儿,哪儿轮到咱们管。”
“啧…”
“你赶紧回吧,别忘了把你师妹的木盆…还有里面的亵衣还人家啊…”
“哦…”
“听我的,跟学院里,少惹是非,好不容易考上,再把你除籍了。”
“对了,哥,你可别把这馏自鸣送去学院医塾!”
“我才懒得管他,让他跟这儿躺倒明儿早上才好呢,叫他睡凉炕去吧~”
冰云学院的王铮先生来鸣鹭的几日间,师徒叙旧,王先生没少夸赞小乙,趁着没人之时,先生还交给粗汉一封鼎福庄的密信,粗汉看过后,也没法给干爹回信,只因鸣鹭的秘事什么都没查到。
“小挚这事儿咋办?我找周璐理论过,死赖着不认账,还张嘴骂小挚。”
“嗯~,我到是有个法子,就是……”
众人听珑儿说完,啧啧啧称‘珑哥威武’,如是照着法子去办,中午会馔堂里,紫穆穿了跟高船鞋,露出脚下旖旎风情,刻意去拐带馏自鸣跟着自己瞎瞅,等老不休经过周璐身边,大福跟了上来,一肩头挤过去,就把那腿软的馏自鸣推倒在周璐身上。
这馏学录刚想骂人,忽然闻见周璐身上体香,那就管不住爪子了,那恶女子也算鸣鹭数得上名头的美人,馏自鸣得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怎可罢休,直伏在地上,把着周璐双腿装晕爬不起来,恶丫头见是这泼皮无赖先生,也不敢叫嚷,踢也踢不开他,旁边龙嶙堂恶徒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懒得理。
这下叫那周璐吃了哑巴亏,直急道:“你们谁来赶紧把他弄开~”
最后还是甲冯戎来了,训斥比自己低了一品两级的馏自鸣赶紧滚开,又拦住周璐道:
“这你倒不敢动手了,小挚的事认个错……怎么?不认错的话,下次我可不管那老不休了。”
“啧,我错怪了,抱歉……”
言罢,饭也不吃了,疾疾走去,松山堂众人瞅着她的背影,都摇了摇头。
王先生来巡讲完事,回返之后不久,这天,轮到了松山堂己巳科的金小乙、陈亨、骊幼羽、郝嘉惠四个当值,便是夜中巡院。
说来鸣鹭学院每日夜间的更值巡院,乃是松山、龙嶙、青竹三堂轮值,除去大比之前到别院闭关的上舍生徒,其他年次的上、内舍生徒都要参加这更值巡院,且男徒必须参与,女徒由于每月都有月满鸿沟之时,便不强求,许自愿参与。
学院刚开设的十几年里,这举措倒还能执行个七七八八。
可年长日久,这巡院的制度就基本成了摆设,不少男女生徒借着这晚上巡院值守,出来私会,倒让这些孩儿逮住了卿卿我我的机缘。鸣鹭学院自打换了监丞尪笙淹后,更是对这事睁一眼闭一眼。
这晚亥时三刻,松山堂几人到鸣鹭府库签了名署,便从府库里提了职守时佩带的长剑、灯笼、火把和园内各处厅、堂、阁、馆的锁匙,四个人分作两拨人马,便分头开始巡视学院去了。
此时的天朝,外无战事、内无扰忧,可谓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乐。
鸣鹭学院虽然是建在房安城外,后倚漯山、鹭湖,地处有些险峻,但整个园子建在官道边上,周遭又是鹭鸣庄这个大庄子,鹭鸣庄内人口少说有几百户、千多人,每日庄里都有当地庄丁拿着火把、叉耙巡路。
更何况这鹭鸣庄紧挨房安城北大门,溜溜达达也只要一盏茶的功夫,这官道上往复来回,都有成队官兵值更把守。值更的校军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大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所以这鸣鹭学院周边少有歹事发生。贼人习惯绕开这地方走,多半是托了这房安府军名气冲天的福缘。
可这名气,却也有压不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