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漫长的一天

薛尚冬看安雪涛先跟他打了招呼，立刻回应道：“安哥，你回来了。最近都没看见你。”

“嗨！出差！硕鸣在文城建了新工厂，我们去支援一下。来波波，快向哥哥打招呼。”

薛尚冬跟安雪涛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波波。波波穿了一件袖口蹭得油光的黑色羽绒服。上次在火灾现场，波波非常依赖薛尚冬，现在他听到薛尚冬讲话，却抽回了被女人牵着的右手，半个身体藏在安雪涛的身后，好像第一次见薛尚冬般害怕。薛尚冬心中难免失落，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能跟波波处好关系。

“这孩子就是太害羞了。跟我跟他妈妈都是这样。”

“她才不是我妈妈……”

波波忽然蹦出这句话，安雪涛尴尬地笑笑。年轻女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咧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显得有几分粗俗，她的下巴上有颗黑痣，但皮肤光洁白皙，脸圆圆的身材也丰盈，看起来要比安雪涛小十几岁，她要是换下身上这件略老气的棕色大衣，穿上颜色鲜艳的高中生制服，也能伪装成高中生。只是她的眼神有点凶，让她本来就略显刻意的笑容变成了冷笑，她伸出手去抚摸波波的头，却趁着安雪涛不注意，在波波的后脖颈上掐了一把。

“啊……”

波波发出了很细微的呼声，他忽然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本应发出的更大的声音被他吞了下去，和薛尚冬刚解救他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你干什么！怎么能随便打小孩。”

薛尚冬的叫声吓了女人一大跳，也让女人身边的安雪涛大感尴尬。

“我老婆就是管管小孩，你别当真。”

“就是！还不能教训自己家小孩了！这小孩满嘴的谎话，皮子紧了，我们管他是怕他以后变坏！”

女人在旁边添油加醋，手再次伸向波波的后脖颈。

“你松开波波！我虽然不打人，但是我不会看着一个人虐待小孩。”

女人被吓得缩回了手，她看薛尚冬是个弱不禁风的男青年，原本没把他当回事，谁知他忽然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好像她再有下一步动作，他就会动手来惩治她。

“安哥！波波是很敏感的孩子，如果他感觉恐惧，就会什么也不说。你是他的爸爸，你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他！”

安雪涛被薛尚冬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张口解释，却撞上了薛尚冬看似平静却饱含愤怒的目标，他嘟囔了一句“这是我的家事”就拉着波波和女人一起回房间了。

薛尚冬的心中莫名很暴躁。因为是家人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伤害波波？明明知道波波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安雪涛是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人，但他没想到安雪涛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这么的残忍。

“你半夜在走廊里干什么呢？我这里都收到三条噪音的投诉了。”

李睿哲从背后上前揽住薛尚冬的肩膀，冰冷的手让薛尚冬一机灵。这时间他要是不收到投诉，也不会从有空调的前台小房间出来。薛尚冬想说刚才和安雪涛发生的矛盾，却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反应过度，但他就是受不了大人对小孩的折磨。“来来，陪我吃个宵夜。”

李睿哲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顺手将他推进了电梯，一直将他带到了自己所在的前台小房间。李睿哲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锅，又从冰柜里拿出一袋鱼丸，一袋羊肉片，两包乌冬面，他把这些往薛尚冬面前一推。

“我提供食材，你给我煮。”

怪不得李睿哲忽然叫他，原来是打游戏腾不出手，让他来提供苦力。

“公寓管理的十条规定里不是不让在房间里用电器煮东西吗？”

“你怕什么，我让你煮的又不会抓你。再说了，我这不是公寓房间，而是前台。”

李睿哲说完就开始拿手机打游戏，薛尚冬不饿，但经过这么一折腾，他的困意也消失了，急切地想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按照李睿哲的要求将锅里的水烧热了，将食材一股脑丢进去，他大学期间曾在连锁快餐店打工，无论炸薯条还是做咖啡，都是按秒计算，久而久之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食材熟了不糊，再加上不是太重口味的佐料，总归能吃，实在不行就加辣椒。

“你还不知道吧。安雪涛身边站着的就是他之前一直撩的在硕大足浴上班的女人。”

李睿哲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跟他说话。薛尚冬记得林梓涵也说过这件事，看来安雪涛的风流韵事在404公寓内已经传来了。

“但我听说她被安雪涛诬陷偷钱，被赶出了硕大足浴。他们不应该关系变得不好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除了有几分姿色，又没有别的专长。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她偷钱的事传到别的店里，哪有人敢雇她。几次碰壁下来，空窗期一长再难找到正经的工作。她也不能一直做按摩女。那个光头的大叔虽然看着猥琐，但还算舍得给她花钱，两个人凑合着过呗。什么时候找到下家再离。你管人家夫妻两个的事干什么？”

薛尚冬瞥了一眼屏幕里的监控录像，正对着八楼电梯间，也将应急出口出来的那一段全都收入了屏幕。李睿哲能将他们的矛盾尽收眼底，只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女人不是他老婆，她也不是波波的妈妈。他们因为波波随便的一句话，就去体罚波波，这会伤害到波波的。”

李睿哲把手机放下来，一脸惊讶地看他，说道：“想不到你这个人还挺有正义感。不过小孩嘛，总是要被父母打两下。我小时候被我爸妈混合双打，谁管我了。就身上掐一把那种伤，法官来了也管不了。”

李睿哲拿了两套一次性餐具，招呼薛尚冬吃菜吃面，薛尚冬咬了一口鱼丸，颗粒状粗糙的口感，里面的肉汁味道也很奇怪。

薛尚冬机械性地嚼着，心里还是担心波波，波波的眼睛像极了知恩的眼睛，也和知恩一样容易受伤。他和知恩的爸爸不同，知恩是那个很长一段时间被他叫爸爸的人带来的孩子。

那是一个笑起来很温柔的男人，皮肤很白，胡子剃的干干净净的，他总是穿着一件比粉还白的衬衫，还会夸薛尚冬聪明，但他会趁薛尚冬和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虐待知恩，他会踢知恩的肚子，直到知恩痛到满地打滚，但露出来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有一次他在施暴时被妈妈撞见了，妈妈当天夜里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为了彻底逃离爸爸的虐待，妈妈没有和爸爸办理离婚，他们从法律上还是夫妻。

薛尚冬对知恩一直心存愧疚，别人看爸爸都是彬彬有礼，但他一开始就在爸爸的身后看到了黑色的雾气聚集成了饿狼的形态。如果他早一点将这件事告诉妈妈，就不会给知恩造成那么大的伤害。